墨已成书(25)
在一片空旷之中,发亮的,是她的双眸,似黑渊的,却也是她的双眸。沫以澄看着她的眸子,明明只能看见一片漆黑,却依然天真的以为自己就在其中,她微微低着头,不去看那双令她失了魂魄的眸子。
其实她明白,她怕的不是那双眼,而是这个人。
气氛趋于紧张,沫以澄低着头抬脚向另一边走去,却被一双手轻轻一拉,落入一个她曾盼望已久的怀抱,一如她想象中温暖。
“对不起。”
沫以澄怔怔地抬头看,对不起?对她来说,这句话究竟是否还是那么重要?
在阮墨书离开的日子里,她一遍又一遍地去回忆,开始是怕忘记,后来是习惯,最后惧怕记得。
沫以澄啊沫以澄,你眼前的这个人,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你,最后却决然离开你,你究竟,你到底,还在奢望什么?还不如说,你已经不再喜欢她了。
正想着,眼角的泪却滑落了,落地溅开的轻响,似在嘲讽她的念念不忘,又似在嘲讽她的苦心逃避。
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要放下,又怎知,留下的,是更深刻的记忆。
原来,那个人,从未离开过她的心里。
从来,都在最重要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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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入戏
“阮墨书。”
她就站在她面前,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唤她的名。
阮墨书苦笑,是到了放手的时候了吗?
“顾然归。”
陆盈霄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烦忧,她推开了眼前抱着她的人。
那人面色怔怔的,不敢置信会被她推开,面色惨白。
“我厌倦了。”
陆盈霄不知道自己那时是怎么轻易地说出这一句绝情的话,不看对方空洞无神的双眼,无情地从她的一侧走过。
一只苍白的修长的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盈霄。”那人唤她的名,语气是可怜无助。
陆盈霄从未想过,有一天,顾然归会红着眼看着她。正当她等着对方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的手放开了,无力的放开。
“你要幸福。”
陆盈霄握紧了手,混蛋!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说吗?只要说了,她也会好好道歉,只要说了,她就不会离开她,只要说了……陆盈霄无力地把手覆在脸上。
原来,早已泪流满面。
她起身走到窗边,泪痕还停留在脸上,哪里还有什么顾然归,不过是她梦中的回忆罢了。
这一年,是她和顾然归分手的第三年,也是她未见顾然归的第三年,更是她找顾然归的第三年。
她擦干眼泪,走下楼开车前往市中心的园林。
这园林是她曾和顾然归常来的地方,唯有在这里,她才能感到顾然归的存在。
园林里没有人,空空荡荡,一片死寂。
陆盈霄靠在树上,再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然归,你究竟去了哪里?
一双微凉的手覆上她的额头,耳边传来的是熟悉的轻笑声。
“盈霄,忘了我吧。”
陆盈霄一下子停止了抽泣,她抬头去看,却发现眼前并没有人,背脊一阵凉意,她起身匆匆离去。
大树后一个身穿病号服的,脸色憔悴的女子深深地看了她的背影几眼,从相反的地方离开。
我们都没有变,
只是,这天地容不下我。
恍恍惚惚的,只留下一声轻叹。
这是陆盈霄第一次“遇见”顾然归。
阮墨书坐在原地,轻轻闭上了眼。
陆盈霄遇见顾然归三次,只有第三次可以说是真正的遇见,前两次都只是顾然归看着她,可惜的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自此之后,顾然归永远消失。
剧中最出乎意料的是,沈君直一直知道顾然归的下落,却遵守与顾然归的约定不曾告诉陆盈霄,他曾问过顾然归:
“值不值得?”
顾然归浅笑,埋葬了天地岁月:“她于我而言,只在性命之上。”
沈君直愣了会儿,轻声道:“对不起。”
顾然归笑意不减,眼角带泪:“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是该谢你还是该怨你。沈君直,我们早就扯平了,你也不必再惦记这件事,我快要走了,让我安心些。”
沈君直动了动唇,轻声道:“是否告知陆盈霄?”
“不必。”顾然归笑意褪去,身影掠过沈君直,走远了,“不必再寻。”
沈君直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只能看着她走远,他心里无法遏制的升起一抹悲凉。
阮墨书回过神,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理智告诉她,她入戏太深,情感却不容她挣脱。
付耀堂转头看她时,只见她嘴角含笑,目光深深,她的四周同被封闭了了一样,困在自己的世界里。
牢中之兽,顾然归。
他立刻起身,顾不上正在拍戏的于今和沫以澄,快速走到阮墨书面前,试探道:“阮导?”
阮墨书转头看他,眸间是无法克制的冷意。
付耀堂心里一惊,想起剧中描述顾然归的一句话来。
“因天性不喜与人交谈,看别人的眸子总是冷冷的,令人望而却步。”
他立刻转头叫于今,于今几步上前:“怎么了?”
阮墨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于今心里一惊,看向付耀堂:“付导,阮总不会是……”
“入戏了。”沫以澄站在一旁,面色凝重。
阮墨书入戏并不稀奇,第一点,她并没有以前的演戏经历,难免会入戏,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剧本中顾然归的原型,是她自己。
阮墨书抬头看她,面色温柔。沫以澄却能清晰地辨认出这份温柔不是顾然归对陆盈霄的,而是阮墨书对她的,她试着唤了一声:“墨书?”
阮墨书眸中的微凉化作暖意:“怎么了?”
竟是因为沫以澄的一句话走出了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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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一曲终了
三人对阮墨书入戏之事十分有默契的闭口不谈,直到——
人来人往的市区里,陆盈霄茫然地走着。
穿着白色衬衫的女子慢慢地走在她身后,温柔的目光紧随她而动,沈君直站在一旁:“你真不去看她?”
这是第二次,顾然归第二次看陆盈霄。
顾然归仰起头,天空一如既往的湛蓝,就像她第一次遇见陆盈霄。
A楼。
“在哪里呢?”陆盈霄拽着钥匙,有些后悔没问路了。
“呀!对不起!”
当顾然归感到身后有人撞上来的时候,只感到腰间一痛,紧接着响起的是一声语速极快的道歉,她微微偏头,只看见对方摸着脑袋弯着腰道歉。神使鬼差的,她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心情极好地走了。
陆盈霄呆呆地看着前面远去的身影,回过神时哪里还有什么人。
“傻。”
沈君直看着身旁的人突然轻笑出声,莫名的觉得对方可能是想起了关于前面的那个人的一些事,不,不是可能,是一定。
顾然归好像心情很好,她抬头看他的那一眼里薄凉也少了些,大约是跟了几十米,顾然归突然拉着他的衣服走到了一旁。
沈君直有些诧异,陆盈霄不是没发现他们吗?他稍稍探头去看,立刻缩了回来,陆盈霄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头,面带泪痕地在人群中寻觅。
她太了解顾然归。沈君直下意识地想到。
“咳……咳咳……”顾然归捂住嘴连着咳嗽了几声,面色愈发苍白。
沈君直看着她手指缝隙间渗出的血液,不容置疑道:“快回医院。”
顾然归抬头看他,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安安静静的,惹人心疼。
“哥。”
她这一声出来的时候,沈君直只觉有两行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
“别说话,哥哥带你回去。”
这一句话,犹似曾相识。
顾然归摇摇头,只说了一句话:“天命所至。”
沈君直抱住她,七尺男儿泪纵横:“我不信天,我不信命。”
顾然归只笑,她说:
“哥,我们回去吧。”
沈君直擦了擦泪,重重的应了声:“嗯!”
“咔!今天就这样,收工!” 付耀堂笑呵呵地招呼工作人员离开,沫以澄头也没回直奔阮墨书。
她入戏了。
于今看着面前红着眼眶的阮总,感觉自己的小心脏一颤一颤的,不,这不是阮墨书,是顾然归。
是骄傲得一塌糊涂却不幸病魔缠身的顾然归,
是高傲得不可一世却为爱情低下头的顾然归,
是暗自寻找走失的哥哥却求而不得的顾然归,
是……
沫以澄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于今回过神时已是一身冷汗,他,竟然差点入戏了。
沫以澄示意他走开,自己走到阮墨书面前,对上那双眼眸里深深的爱意。
只是这一次,是顾然归对陆盈霄的。
纵然心里醋滥成灾,沫以澄慢慢伸出了手:
“阮,墨,书。”
她就站在她面前,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唤她的名。
阮墨书猛然惊醒,恍若差点溺死的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很是狼狈。
付耀堂快步走上前:“阮总,要不先停一停。”
“不用。”阮墨书的回答格外坚定,付耀堂无奈地离开了。
沫以澄就差拎着她的衣领问为什么了,但她没有,她仍然安静地站着,只是看着她。
阮墨书只摇摇头,她该怎样告诉对方,只有在戏里,才能感受到对方从未变过的爱意?
一个月后,拍的最后一场戏还是到了,顾然归第三次遇见陆盈霄,堂堂正正的遇见,从此世上再无顾然归。
太阳的余晖洒落一地,陆盈霄低着头,看见一双格外熟悉的帆布鞋。
“盈霄。”
那声呼唤她并不陌生,多少个漫长的黑夜,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对方叫她的名字,宠溺的,温柔的,小心翼翼的……当她从梦中惊醒时,却只见泪湿了枕头,身旁空无一人,没有那个人温暖的怀抱。
她抬起头,慢慢的,看见那人一如既往的,清冷却不失温柔的眼眸。
她的嘴角无法抑制地上扬,扯出一个笑脸。
“大概是最后一次了。”遇见你,哪里有这么多巧合,顾然归低笑。
“是呀,所以我想说些心里话。”陆盈霄心里痛着,面上笑着,不去说自己找了她多久,只要能见她这一面,也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