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露声色(55)
岑露白站在光下,侧对着她,从一板药上取出两片药,送入口中,而后握住玻璃杯,仰起修长的天鹅颈,喝水吞服。
握着玻璃杯的长指,根根纤白如玉葱。姜照雪第一次发现,岑露白的脖颈一侧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在近喉管处,像雪地里的星星,随着她吞咽的动作在毛衣领口处忽隐忽现。
犹抱琵琶半遮面,分外勾人。
姜照雪连忙错开眼,清心静气。
她不敢再放纵那些冒犯的想法,试图在脑海里用其他的思绪覆盖掉这些渴望,另外的联想却控制不住地走偏。
所以那天岑露白本来明明可以不用去青枫山的,最后莫名其妙还是去了,她可不可以多想成是为了她特意去的?不管是不放心她,还是想陪她?
啊,孔雀都没有这么自恋的吧。姜照雪在内心谴责自己,起身去窗户旁开窗通风,忐忑中却有难以自欺的欢喜。
当天晚上,分不清是高原反应还是其他原因,岑露白进浴室洗澡后,姜照雪心促气短,还是偷偷喝了红景天。
出来自驾游的第十天,她们在藏区通往省城的一处高海拔公路上盘旋。
黑云压城,一场暴雨即将落下,她们很好运地抢先抵达了服务区。
条件有限,无法讲究,姜照雪、岑露白和岑遥便都没有挑剔,等司机加满了油,四个人就随意进了一家看起来还可以的面馆避雨吃饭。
司机常在这条路线上走,对这些菜品如数家珍,他推荐的特色面口味是辣的,岑露白自知吃不了,挑了一碗不辣的。
十几分钟后,面上来了,姜照雪、岑遥和司机碗里的面果然红油飘香,色味俱佳的模样,岑露白那碗却是清汤寡水,十分朴素。
岑露白只吃了几口就没再动筷。
姜照雪关心:“怎么了?是不合胃口吗??”
岑露白笑笑,“嗯”一声,不在意道:“有一点,没关系,我吃这个就好。”她夹取桌上另点的小食。
岑遥吞下自己口中的面条,转了转眼珠子,坏笑说:“姐,我们这个还挺好吃的,不然你也点一碗这个?”
她睁眼说瞎话:“感觉也不是很辣。”
岑露白哪里看不出她的坏心眼,不为所动:“不用,我吃不完。”
岑遥连哄带骗:“没关系,吃不完就吃不完嘛,真的很好吃的。”
她太想看她姐被辣到花容失色的模样了。
岑露白冷觑她一眼,静了静,像是动摇,转头问姜照雪:“好吃吗?”
姜照雪点头:“还可以。”不过她不想让岑露白难受,提醒:“但其实挺辣的。”
她自觉挺能吃辣的,都要吃两口缓一缓。
岑露白蹙眉,似有犹豫。
姜照雪很想提议“我给你夹一筷子,你尝个味道”,但怕岑露白介意她动过筷子,又碍于岑遥在场,不好说明面她都是夹到小碗里吃的,其实大碗里的面几乎是干净的,所以没好意思说出口。
没想到岑露白主动问:“你可以夹一筷子给我试试吗?”
姜照雪眉眼弯弯,立刻答应:“可以呀。”
她伸手拿岑露白的筷子,只顾忌着岑露白可能会介意自己用过的筷子,一点都不记得介意岑露白的筷子也是岑露白用过的。
岑露白把自己的碗推到她碗边,眼波流转,唇角笑意加深。
岑遥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看来恋爱确实能治好人的洁癖呢。”
姜照雪放下面条,把筷子摆放在碗口上的动作微顿,岑遥爆料:“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我姐吃别人动过筷子的东西。”她哀怨:“连洗过的杯子都不可以呢。”
“小时候我有一次不小心用了她的水杯,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我第二天我就看见她换水杯了。”
“后来,那个水杯就再也没有被她宠幸过了。”
“我当时以为她嫌弃我,伤心了可久了,可是后来才发现,她对谁都这样。”
姜照雪将信将疑地看向岑露白。
她想起了之前在西城时岑露白误用她吸管时说的那一句:“是你的话,我不介意。”
当时她没觉得有什么,只在意间接接吻了的这个事实,如今回想起来,怎么突然好像有点微妙。
岑露白不看她,只伸手拉回自己的碗,提起筷子,淡淡地问岑遥:“是不是要翻旧账?”
有点故作自然的不自然。
岑遥笑嘻嘻地投降:“不是,我错了,姐。”
她对着姜照雪眨眼:“妹妹和老婆当然不一样了,我怎么能和嫂子比呢。”可爱又谄媚。
姜照雪脸红,想从岑露白的表情里捕捉蛛丝马迹,岑露白还是专注地吃面,没有看她。
姜照雪弯唇,转回头继续吃自己的面。有甜味渐渐从面条里沁出。
她确信了,她是岑露白的例外。
不论有没有暧昧情愫在里面,她对岑露白来说总归是有点不一样的吧。
第42章 春光乍泄。
吃过面后,雨势稍小,四个人再次出发。按照计划,她们今夜本可以抵达藏区省会朔城,没想到冒雨前行,没过多久,大雨便再次倾盆,席卷天地,道路能见度愈来愈低。
司机不得不放缓车速,转播从蓝牙耳机里听到的的实时交通广播:“前面往嗒达的路段发生山体滑坡,有桥坍塌了,正在抢修,我们可能一时半会儿过不去了。”
“啊。”岑遥发出短促的惊叹,下意识地回头看岑露白。
岑露白打量车窗外群山环绕、雨雾弥漫的景象,问:“今晚这雨会停吗?”
司机对这条路上这种极端天气已经见怪不怪:“估计不会,看天气预报,可能要一直下到凌晨。”
岑露白蹙眉,姜照雪也心有顾虑。
因为能见度不足的问题,她们前两天刚在陡峭的琅江山道上差点与来向的大车发生碰撞,午夜惊魂了一次。不论行程如何安排,安全始终是第一位。
她望向岑露白,岑露白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她提议:“要缓一缓吗?雨停了再走?”
姜照雪和岑遥都没意见。
于是三个人决定临时改道去二十分钟车程外的巴索村避雨。
巴索村是这条路上一个小县城下辖的自然村落,素有边塞江南的美称,是不少摄影爱好者的取景天堂。
由于时间关系,她们本来是不打算来这里的。
大雨中,巴索村烟笼雾锁,绿草葳蕤,阡陌纵横,漫山遍野都是盛放的绯色桃花,犹如游戏CG图里才会有的缥缈幻境。
饶是这一路以来已经看过太多的胜境,此情此景还是令姜照雪、岑露白和岑遥心旷神怡。
“可惜雨太大了,不能下车拍照。”岑遥惋惜。
姜照雪心有同感,但还是安慰:“也许就是下着这样大的雨,才能有这样的美景。”
岑遥想想:“也是。”她又高兴了起来。
两人都降下车窗,从车里往外拍,能拍一张是一张。
岑露白看着她们俩莞尔。
四人自绿茵丛中开辟出的小道上穿梭而过,选择了一家视野最开阔、景致最曼丽的家庭旅馆入住,打算如果雨停得早就吃过饭后继续前行,雨停得晚就在这里住上一晚,明早再走。
由于还不到吃晚饭的时间,三人登记好入住,约定先休息,六点钟再一起出去吃饭。
“要是耽误了,后天来不及去拉措寺会不会可惜?”刷门卡进房间时,岑露白突然问。
姜照雪微愣,随即笑说:“我不会,你会吗?”
其实风景到最后都是大同小异,重点早已经不是她在看什么风景,而是她在和谁,度过着怎样的时光。
岑露白不知道在想什么,也笑:“我也不会。”
她推开门,把路让给姜照雪,跟在她后面进门。
这间家庭旅馆的装潢虽然不比先前她们住过的那些酒店奢华精致,但胜在干净整洁,阳台外便是云雾缭绕的雪山远景和极尽妍丽的桃色花海。两人都挺满意。
岑露白放好行李,给手机连上充电,便推开阳台的门,极目远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