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124)
护士听到她声音,居然鼻尖有点酸,真是莫名其妙的感受,护士忙说:“那我送你过去。”
她推着轮椅,送游如许进检查室,医生给她做检查,护士站在外面,说:“有没有觉得游记者很不一样?”
她身边低头看电脑的护士长随意附和:“不一样?”
“感觉不一样。”护士说:“现在的她好脆弱,好想让人保护。”
护士长扯了扯嘴:“你怎么和何微一样?”
何微对游如许的崇拜,整个住院部没不知道的,所以平时也会调侃何微,护士说:“我也是刚觉得,游记者之前不这样的。”
护士长头也没抬:“游记者真有魅力。”
护士点头:“对的对的。”
护士长逗笑,她随口一说,还当真了,笑完看眼里面,游如许正在做检查,坐在轮椅上,微侧脸,秀发散在身后,长发飘飘,刘海贴脸颊旁,眉眼清明,侧脸肌肤苍白。
是有种孱弱的美。
她心底赞叹。
很快游如许做完检查,护士送她回病房,周队又来了,告诉她案情新进展,已经摸排到线人的线索了,在这些线索里,有个人很明显。
游如许说:“陈久书?唱片公司?”
周队说:“在徐瑾婉的好几次新闻前,都拍到他了。”
但目前找不到陈久书。
游如许突然想到之前4S店给她打电话,也说两三天没有联系到陈久书了,游如许说:“会不会跑了?”
“有可能。”不知道是听到风声跑了,还是那天游如许跳车,觉得危险跑了,周队说:“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要小心。”
游如许点头。
谈完公事,周队看着她:“眼睛怎么搞的?这么红?”
游如许摸了下眼睑,,有点疼,她说:“没事。”
周队左右看看。
她说:“周医生不在?”
游如许喉间一哽,顿了下:“她还有工作。”
说完门口传来敲门声,护士说:“游记者,我给你拿了止痛药。”
周队低头:“手疼?还是哪里疼?”
护士说:“游记者说手疼。”
周队看游如许。
游如许说:“给我吧,谢谢。”
周队帮她倒了温水,递给游如许,说:“晚上你这里没人,我……”
“我这里不需要人。”游如许对周队说:“有需要我会请护士帮忙的。”
她淡笑,但周身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周队说:“好,有事给我电话。”
游如许点头:“好。”
周队离开病房,游如许仰头吃了止痛药,却止不住心疼,她谢了护士,重新躺下,病房里安静,她躺了会,又拿了手机,第一件事就是想给周天醉打电话。
想听她的声音。
可屏幕上冰冷的几个字像一柄刀,插在她心口,鲜血淋漓,再打过去,会打扰她吧?周天醉以前虽然也嘴毒,也会说一些伤人的话,但她从没说过,不要联系我了。
她知道周天醉的性子。
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
她说不要联系。
是真的希望,自己不要联系。
游如许握紧手机,咬唇,低头往前翻和周天醉的聊天记录,很多时候她都是发的语音,因为工作忙,她来不及打字,抓到手机能和她说几句话,就快速说完,然后等自己的消息。
她们消息间隔的时间又长又短,有上午发的,下午才回。
周天醉会问她:“你这是旅游一圈给我回的消息吗?”
那时候她觉得周天醉就会胡说八道,现在却想念她的胡说八道,游如许握着手机,一点点往上翻,短短几个月,她们聊的比过去两三年还多的多。
她把那些音频一份一份备好,保存,点开在耳边响起。
“阿冉……”
“游老师……”
她手疼,腿也疼,全身都疼,都在叫喧,在呐喊,在她身体里撕裂,冲撞,把她意识搅的天翻地覆,疼的她呼吸都困难,刚刚看清楚的眼睛又模糊了,游如许单手撑起被子,盖过头。
躲在被子里。
她没忍住,给余巧打电话。
或许,从余巧那里,能听到周天醉的只言片语,只要一点声音就好,她只要听到一点声音就满足。
电话打过去。
一直正在通话中。
游如许在这一刻突然有些偏执,就想打通,但冰冷的机械音一遍一遍重复电话正在通话,切断她最后一丝念想。
像是所有坚持轰然倒塌。
她放下手机,牙齿咬着手背,努力不出声,手背被咬出血,那些血腥味让她干呕,她掀开被子又去找面纸,手够不到,腿无法用力,血沿着她手背流到手腕,鲜红,也狼狈。
游如许试了两次趴床沿边,手指尖和面纸的那一点距离,像是跨越不了的天堑,她颓然而无力。
近在眼前的面纸,近在眼前的周天醉。
她都碰不到。
周天醉坐沙发上,余巧正在做晚饭,从她给余巧倒了水之后,余巧没有再和她说一句话,她叫余巧,余巧也不回应,像是家里没她这个人。
她害怕余巧又病发,所以下午都守在这里,没敢离开半步,余巧很清醒,到点了准备晚饭,只是不和周天醉说话。
她越过周天醉打扫卫生,收拾家里,洗衣服,洗菜,周天醉忍不住喊:“妈。”
余巧沉脸,低头继续洗菜。
周天醉拿过她手上的菜:“妈,你看着我。”
余巧低头,从她手上拿过菜,看都没看周天醉一眼,拒绝沟通,拒绝说话,周天醉叹气,她转身走出厨房,从客厅里拿了车钥匙,余巧问:“你去哪?”
声音低沉,质问。
周天醉说:“出去转转。”
“马上吃晚饭了。”余巧说:“不要出去。”
周天醉见她开口放下车钥匙,说:“妈,我们谈一谈,好吗?”
“如果你是想说服你妈,你死心吧。”余巧说:“我不会同意的。”
周天醉说:“妈,你到底为什么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余巧扔掉手中的菜,砸在水盆里,溅起水花,她说:“周天醉,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让别人知道你是同性恋,你想过后果吗?”
周天醉满不在乎:“知道又怎么样?”
“怎么样?”余巧声音拔高,尖锐刺耳:“我们好不容易摆脱那些流言蜚语,我绝对不可能让你重蹈覆辙!”她语气坚定:“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周天醉说:“妈,我们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
“不在乎?”余巧说:“是你不在乎,还是她不在乎?你们才三十,能不在乎几年?你们能挺过几年?如果挺不过去呢?”
似是想到那样的场面。
余巧脸色发白,她想到最开始知道周启明出事,她去争辩,和每一个解释,后来一个个罪名压在周启明身上,压在她身上,她没了解释的力气,她想,不在乎了,真相如何,她不在乎了,只想和周天醉好好生活。
可一闭眼,就是那些指责,耳边都是谩骂,指她鼻子戳她脊梁骨,她夜夜惊醒,恍惚,生不如死。
她绝对不可能让周天醉再经历一次!
周天醉看她发白的脸色喊:“妈。”
余巧说:“你认我这个妈,就和她断了关系,你不忍心,我帮你断。”
周天醉皱眉:“妈。”她音调微微扬起:“我不会和她断关系的,不管以后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你接受什么?”余巧说:“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吗?你能接受这样的日子吗?”
“我能。”周天醉看着余巧,眼底歉疚,她手握紧,又松开,压住到舌尖的话,咽下去,说:“过去欺骗你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