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 gl(155)
只见他双目猩红,一下子露出獠牙,掌中冒出冲天黑光,重重地朝天安胸口砸去:“去死!给本王魂飞魄散!”
“公主!”官兵们爬起来跪到地上,痛苦地哀嚎。
敌人未杀尽,天下未太平,就要这样死了吗?她好不甘心啊,她不想死啊。
她不想死啊,她还想活着回去,见老师……见老师……
“老师……”
强大的黑色妖力冲击到她胸膛的那一瞬,她看见了一个红衣少女在雨夜中踏火而降。她张口,无声地喊着那个人,然后像落叶一般飘零到地上。
被人接住。
“什么人!”
酆都瞬间明如白昼,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火,在滂沱的雨夜中熊熊燃烧,那些火舌像长眼睛似的,绕过地上的官兵,追着一条条黑蛇烧灼。
蛇群仓皇失措地钻进草丛,却被火舌勾回来,噼里啪啦滋滋滋地燃烧。
妖蛇王看着抱着天安的红衣少女抬起头,又看着他的小蛇被烧死,顿时怒气冲天:“是你?该死!本王杀了你!”
然而这一次,他才刚上前,就被冲天的红光震飞。
“神,神仙?”有官兵喊。
“太……太后娘娘!”铁骑军惊恐不已。
然而此刻的千晛什么也听不到,她皱着眉,面色阴沉地看着怀里已经阖上眼睛的人,怒极:“谁敢离开她的身体试试。”
她在对那些要脱离天安肉体凡身的魂魄说话。
“可是麒麟……”
“我说不许离开,我会救她。”千晛抱着怀里的像片破纸一样的人,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去,将五百年的灵力内丹化半渡进天安口中,“求你们,撑到我带她回须弥山。”
她如是哀求。
妄图离身的魂魄感受到活体气息,受到安抚,才终于不再躁动。
妖蛇王从地上爬起来,他不是没听到方才那些魂魄说什么,那些魂魄说麒麟……麒麟什么?这世间的浴火麒麟只有须弥山那一位!这个古殷的小太后竟然是火麒麟降世?他惊恐得瞪着漫天的火光,妄图拔腿就跑。
可是叫嚣的火舌怎么会允许他逃走。
妖蛇王一腾天,空中便突然燃起大火,将他团团包围。
“饶命!饶命!麒麟大人,饶命饶命,求求您。”
妖蛇王跪在空中,被烈火烧灼得痛苦地喊着。
千晛没有抬头望他,而是抱着天安转向震惊地古殷士兵,做着天安该做的事,说着天安该说的话:“还愣着干什么?进城。”
“太……太后娘娘。”古殷的士兵惶恐不已。
“援兵快从巫山县赶过来了,进城记得小心,城中还有西凉的军队。”千晛道。
“太后娘娘,您要带公主去?”
“公主酆都一战,身死为国,尸骨无存。”千晛没说要带天安去哪里,而是用平淡的话语改变了在场还活着的人的记忆。
她看着士兵木讷地点头,然后冲进城内,才抬头望着空中的妖蛇王:“我本不该杀你,你本是人间一劫。”
妖蛇王立即顺杆而上:“是是是,求求您不要杀我。”
“可是你伤了她。”千晛低头看着怀里还未醒过来的人,竟然低头,近乎眷恋地亲吻了一下对方的眼皮。
“所以,你该死。”她平静而淡定地说着,然后抬起头,双目赤红,用尽浑身所有灵力,将同是五百年的妖蛇与它的魂魄燃烧成灰,与雨混在一起,在眨眼间落到地上,再也瞧不见踪影,永世也不得超生。
天空中顿时扬起一道闪电,明晃晃地照在千晛身上,却不敢劈下去。
这不仅是作弊,更是妄杀,至少,这个妖蛇王本应死在神剑之下。
“我会向始祖请罪的。”千晛咽下因为灵力大损,涌上来的喉间血。她望着天空中的闪电,把怀里的人轻轻放下,擦干净对方脸上的血污,又重新背在背上,喑哑开口,“但现在,我要带她回家。”
冗长的雨夜里,千晛背着奄奄一息的天安朝须弥山飞去。须弥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天阶。
那又如何,千晛想。
第116章 半生你我(一)
古殷连下三日暴雨。
在这三日内, 几乎所有城池中的百姓都在猜测公主是否阵亡。
因雨骤本无星, 西南方向却有一颗福星陨落。
众所周知, 天安公主于西南巫山一带御敌。
一时间,各座城池人心惶惶。
街头巷尾都在传是不是西凉已经攻破酆都, 古殷是不是大限已至。各城的知州听着百姓间的风言风语,也是急得不行,内忧外患,天知道这古殷要乱成什么样子。他们听说王城眼下太子逼宫, 皇子夺位, 两相对抗。胜者为王,败者软禁还没个定数, 他们没接到正式的君令,半点不敢轻举妄动。
江陵府的知州亦焦头烂额,而比其他知州更恐慌的是, 酆都沦陷, 巫山一破, 第一个倒霉的便是江陵府。
“怎么办?贵人, 您说我们现在是动还是不动?老臣是投靠太子殿下的,可是您说太子殿下能成功吗?”知州来回踱步, “还有,您瞧见了吗?福星陨落, 您说公主……是不是真的已经……”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孟娘望着眼前的男人, 坚决地摇头, “公主是大吉大利之人,一定不会出事的。”
知州望着孟娘惨白的脸,赶紧点头附和:“是是是,公主洪福齐天,一定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出事的。”
可是出事与否,又岂是他们这种没经沙场半点腥风血雨的人所能决定的呢。
“我去拜拜佛祖,公主一定不会出事的。”知州摇着脑袋,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嘴里碎碎念,“古殷一定不要亡啊,老天保佑啊。”
孟娘见着知州离开,才泄气地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话:“公主不会死的,她的古殷也不会亡的。”
古殷自然不会亡。
皇宫在血流成河了三个日夜后,原皇帝书让位诏书,九皇子顺应天意民心,护驾有功,继承皇位。左相一支若干人等,因谋反篡位,当场诛杀。其他皇子虽大逆不道,但念手足之情,囚于宗室。九皇子收归所有兵权,将政权暂交右相处置,携宫廷御医三十人亲征酆都。
与此同行的还有个不合时宜却又必不可少的人。
花小肆坐在马车里,看着坐在她对面愁眉不展的敖泧,唉了一声,苦笑道:“敖泧姐姐,你终于有机会去救那些百姓,不是好事吗?别这么哭丧着一张脸。”
“你原本可以不说的。”
这辆马车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敖泧盯着花小肆,捏着拳头,万分不满地看着开口说话的人。
花小肆盘着腿靠着窗,摘了颗盘中的葡萄在手中玩,仍是像以前那般倦懒:“说都说了,还能怎么办。”
“再说,以身赴国难,身为将军的女儿,我的荣幸不是?”
“不是!”敖泧气得把她指间夹着的那颗葡萄扔在地上,“万一有用呢,万一真的是要你的血做引子呢?那个时候,天下面前,就由不得你选择了!你想没想过,你爹守天下,最后却连自己的女儿都守不住的感受?”
“他会高兴的,如果我真的可以救那些染上鼠疫的人。”花小肆避开敖泧通红的眼神,低头又摘了一颗葡萄拿在手中,小声道。
“那我呢?”敖泧拍开花小肆手里的葡萄,不明白她为什么永远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日夜颠倒地配药,试药,不是为了让你做药引,去送死的!”
花小肆看着被敖泧紧抓着的手,有些疼。她抿着唇,有些不耐烦地将手抽出来,往里面又坐了些:“你……你不是没找到其他治愈鼠疫的办法吗?”
“那也不能是你。”敖泧拧眉。
“那是别人就行了吗?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花小肆也皱眉。
敖泧愣了下,僵在空中的手烦躁地甩下来,一肚子怒火地坐到花小肆身边。
空气就在两人疏离的距离间凝固下来。
花小肆蹙着眉尖瞥了敖泧一眼,见敖泧低头望着地下,她又只好转头望向窗外。军队的速度很快,从殷都到汉中,只不过用了短短两日,按照这个行进速度,再过一日,兴许就能到达江陵府。在江陵府招募大夫后,她们便会启程进入巫山县,到那个时候,她们便不会有现在这样能够争吵的机会。
她太了解敖泧了,敖泧一看到那些病人,就会连自己都忘了,一门心思只想着怎样能把他们治好。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有时候忙完后,回头看看是她在帮忙递针,还会很诧异地说一句“你什么时候来的”,她什么时候来的?她早就来了,哪一次敖泧忙天忙地的时候不是她在边上帮忙,只是敖泧常常在事后才明白罢了。
敖泧说爹娘留下来的医书里治愈鼠疫的方法是假的,说不能用她的血来做药引,这当然也并非虚假的口舌之词。敖泧不想让她死,不愿用她的血做药引,她绝对肯定。可是问题就在于,敖泧也不能够看着那些病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当然,敖泧不能,她也不能。
虽然她确实不想当什么英勇无畏的英雄,但是当命运的轮盘如此糟糕地转到她眼前时,她忽然就明白当初心心念念一直说的那句话,她说“敖泧姐姐,你是要拯救天下苍生的”。
其实后来被敖泧贬损多了,她也不相信她的那个梦,她就是很平凡的一个人,什么也拿不到第一,什么都会被人压一筹,决计轮不到她来拯救。
于是,谁能想到,突然有一天,在她小时候藏起来的那些书籍里,正好记载了一份治愈鼠疫的歪门邪招,跟她这个“百病无忧”的少女好巧不巧地挂上了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