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算什么 下(30)
越是实力深厚的人,感觉越明显。
至于凡人,最多只是心头憋闷透不过气,夏季暴雨前这种闷热是常事。
低阶修士表情怪异的看着那些前辈夸张的反应,正要越过去继续赶路,劫云缓缓裂开,流出的慑人气息,终于铺天盖地,横扫一切。
人人心头剧震,修为差的直接喷出一口血。
豫州城顿时热闹了,百姓们惊慌的避开,看着口鼻溢血的外乡人,一个劲的猜测是疫病,关门的关门,洒生石灰的洒生石灰,连香火都烧得更旺了。
黑云戾气撕天裂,千年一途试仙程。
释沣负手在后,静静看着天际徘徊的雷光,将无尽黑云扯成了碎片。
——这条无数人走过的路,这条无数修士期望踏上的路,今朝轮到他一行了。
墨发乌丝在狂风中肆意张扬,鲜红衣裳灿然生辉,他孤身一人,伫立在山崖上,雷光像是迫不及待,不等众人看清方向,已经降下。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里,天道万钧气势赫然降临。
万物轮回,修士逆天,这就是天道铁则。
渡得过,飞升成仙,不能过,灰飞烟灭。
第一次直面天劫恐怖的修士们面白如纸,两股战战,他们只是远远的感受了下天道威势,已是吓得连法宝都握不住了。
之前冷嘲热讽的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们赫然明白了事实:不管渡劫的人出自总撞大运的河洛派,还是怎么也飞升不了的聚合派,都是他们遥不可及的人物,并不是随意谈论几句,就能给自己增面子的。
能站在天劫面前,就是他们穷尽一生也比不上的人。
紫雷横空来,碾尽世间尘。
蜚语劲风扫,袖手笑众生。
释沣抬手,虚空一抓,生生握起游离的雷光,那些南鸿子曾告诉过他的北玄派先辈事迹,恍然出现在心头。
走到这一步的修士,谁在意世人口中之言呢?
苍茫的山道上,一人急掠而来,但终究离释沣渡劫的地方太远了,仰头远远见着雷光,更是心焦万分。
突然斜里一人伸手拦阻了去路:
“师父,不必近前。”
拦路的正是在山脚下,浣剑尊者与崔少辛遍寻不着的陈禾。
被他拦的,是跑得连道冠都丢了的南鸿子。
看见小徒弟,南鸿子这才喘了口气,急忙追问:“怎么这样快?上次见面,释沣还不到要飞升的地步。”
陈禾神色平静,无喜无悲。
南鸿子甚至没在他眼中看见一丝担忧焦虑,陈禾这样镇定的模样,让南鸿子一颗心顺利的落了回去:是正常渡劫就好,就怕是出了什么意外。
天劫四十九重,这才开了个头。
南鸿子看了一会,发现身边陈禾太安静了,忍不住转头打量,还伸手在陈禾眼前挥了挥,动作十分可笑。
陈禾目光随着南鸿子的手移开,无声的盯着始作俑者。
“咳,为师是说——你不要太过担心。”
“我不担心。”
南鸿子被这句话噎得翻眼睛。
就在他揣测小徒弟是不是强撑时,陈禾又道:“之前我陷入迷障多日,唯恐师兄出事,堪破这层心魔便豁然开朗。”
“他是我的师兄,天下岂有师兄不能之事。”
南鸿子:……
胡说,释沣做不来的事情多了去了。譬如给他添个嫡亲的徒孙什么的。
“你能这么想,为师甚感欣慰。”南鸿子还是放心不下,陈禾此刻的平静,源自他对释沣的依赖与信心,一旦这种信心打破,对陈禾心境的破坏是毁灭性的。
到那时候,大徒弟渡劫不成,小徒弟又陷入魔障,南鸿子就真要吐血了。
陈禾看南鸿子一眼,忽然说:“我知师父所想。”
他重新远眺恐怖的雷光,那种几乎抹煞一切的浩瀚威力,平静的说:“师兄要走了,我才意识到,这一世本就是我赢来的!天道不服输,反而使我重新握住了这一切,再坏又能怎样,我本一无所有,从前的路,难道我就走不得了么?”
从前离焰尊者只想干涉六道轮回,找到释沣。
现在的陈禾已经知道,天道是能回溯时间的。
即使释沣有什么万一,陈禾不怕天道秩序,就怕天道没有秩序。崔少辛都能说天道可欺,难道他还不能将天道利用彻底?
最坏的结果,也只不过回到前世的境遇。
而陈禾现在,有前世离焰尊者无法比拟的优势:北玄天尊给的完整功法,远胜前次的修为境界。
“世间所有,无我所惧。”
陈禾冷视天劫雷光。
天道这等待遇,比之拦阻离焰飞升时,还差得远。
那个担心释沣焦虑得睡不着,坐不住的自己,陈禾现在回想起来,也不觉得那是丢人,而是情思长系,一叶障目。
他终究与离焰尊者是同一个人。
那些遮蔽他眼睛,迷惑他心的事情,很快便成风流云散,除了至始至终他追寻的那个名为释沣的人外,都不能长久存在。
第249章 天劫(下)
草木齐摧,山石崩裂。
刺目的银色雷光如天河倒悬,倾泻而下,将整座荒山罩得密不透风,内里沙尘飞扬,平地深陷三尺,数不尽的碎石激射出来,砸得远处山壁坑坑洼洼。
“这…”
远处寒明宗大长老颈后冒出冷汗。
——将渡劫之人代换成自己,能不胆寒?
天劫四十九重不假,但是在象征性的劈了几道之后,就一股脑的把剩下的全部放在一起劈了?天道这事做得也太缺德了吧!
不对,天道没有意识,它不可能怀着恶意为难别人。
只能说这次渡劫的人……有点特殊。
“看来是河洛派的人没错了。”一位自诩见多识广的正道高人捋着胡须说,“数百年前,在老夫还是区区一个元婴修士时,曾有幸见识过一位河洛派的前辈渡劫,也如同今天这般非比寻常,乃是因为那位前辈窥看天机太多,天道对他‘另眼相看’。”
换言之,这种天劫,就是不让人好过的。
否则人人都依仗着能耐,没事就看看天机,凡间秩序岂不乱套?
只要不是彻底颠覆天道秩序的事,天命总会留一线生机,譬如眼前这般,四十九重天劫一气而下,自信自己有能耐过得去的,就随便在凡间怎么点破天机吧。
众修士倒吸了一口冷气:
“河洛派有这种高人?”
敢接这样的天劫,他们心里把整个河洛派反过来数半天,也没寻着。
别的门派没准还藏着什么神秘高手,河洛派——那奇特的掌门传承制度就说明了一切。
“徽机真人在多年前已经进了黑渊谷,自等寿元耗尽,便是因为他在三百年前世道大乱,前朝覆灭时窥看天机太过。徽机真人是赤玄真人的师父,两人前后做了河洛派掌门,除了他二人之外,河洛派哪里还有能赶在他们前面渡劫的?”
“所以——”
众人纷纷以敬仰的目光看天劫落处。
“只能是赤玄真人了!前阵子小阳山闹过后,河洛派算天机后封山不出,赤玄掌门显然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啊!”
比起赤玄真人陨落,这些大乘期修士更关心,那到底是什么天机!
要不——回去后也封山不问世事?
修真界乱了两年,覆灭的小势力小宗派不计其数,他们也捞够了好处,再过个三五十年,诸多小宗派又会像雨后春笋那样冒出来,所以高阶修士根本不当回事。
之前乱得再狠,他们亦是优哉游哉的,有了“赤玄真人渡劫”这么一出,人人心底犯嘀咕;如果看到的不是大事,天道何必要跟赤玄真人这么计较呢!
修士时常能从天道的反应里,断定一件事的真假与严重程度。
联想到赤玄真人在小阳山被雷追着劈,众人隐隐生出一丝不祥预兆。
雷光铺天盖地,中心处又深邃几分,呈现紫黑色泽,恐怖的威压冲得让人无法呼吸,但天劫犹存,渡劫者便在。
“看不出赤玄真人有这等本事啊。”
众人感慨着,绝口不提若是自己渡劫,此刻是否还活着的问题。
寒明宗大长老本能的觉得哪里不太对,他把周围看了一遍,除去颜面大失不敢现身的聚合派之人外,有能耐渡劫的大乘期修士几乎都在这里。
豫州难道还有比河洛派更可能渡劫的人?
寒明宗大长老下意识的摇摇头。
相比正道的感慨疑惑,躲在远处的魔修们乐得说风凉话:“正道宗派的伪君子总是拿这个刺激我们,哼,能飞升又怎么样?有资格飞升,不等于你就能成仙!瞧瞧!”
不少魔修深以为然,活在这世间,肆意快活最要紧。
正道那么多修士,一数十多个的大乘期,最终能渡劫的有几人?成仙的又有几个?
谁说做魔修就没前途了?飞升这种前途,真是不要也罢。
“大概就是为了能死得轰轰烈烈吧!”有魔修调侃。
“神魂俱灭,不存世间?那可真是高风亮节,是我们小看正道人士了。宁可死得渣都不剩,也要感受一下天劫的乐趣。”
魔修们嘻嘻哈哈,浑不当回事。
浣剑尊者越听越火,大喝一声:“住口!”
“……”
魔修们一脸茫然。
浣剑尊者气都不顺了:“尔等无用之辈,遇难而退,还洋洋得意,真是恬不知耻,何其可憎!”
这种“反正我也不可能做到”,所以其他做这种事的人都是吃饱撑的,“我们只负责看笑话,说风凉话”的行径,浣剑尊者简直深恶痛绝。
——魔道就是这种人太多,才好不了。
魔修们缩着脖子避开浣剑尊者,小心翼翼的传音:“向尊者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