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中仙 上(43)

　　白天听上去那种澎湃的大河的声音，从一道分成了无数道。像是有无数涓涓细流，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它们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去向哪里。
　　它们只是这样，在亘古的岁月中沉默地在地底流淌。
　　这些河流似乎并没有一条明确的河道，偶尔“溅起的浪花”会冲刷过那些小小的萤火虫，然后萤火虫就会更亮一点。
　　不过这种亮度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归于黯淡。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田明一点都不意外地发现自家小少爷还在地里“种”着。
　　打坐了一夜，如今浑身灵气充沛的小明管家，大踏步走到田埂边，说道：“少爷，起了？”
　　坐在地里沉思的席子默，抬了抬头：“啊。”
　　“少爷，吃饭？”
　　这一下席子默大概是真听见了，慢吞吞站起来，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泥，有些已经结成了泥块，赶紧跳了跳，抖落一堆土，自己也觉得脏到不行：“不吃了！”
　　田明站在原地，看着席子默火烧屁股一样窜进茅屋，又拿着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篮子冲出去，一眨眼就消失在后山的层层树影中。
　　席子默熟门熟路地直接到了山谷里，看也不看，把篮子往河边的石头上一放，就跳进了湖里。
　　清澈的湖水瞬间晕出一滩土色。
　　【嗨呀，谁家的脏小孩儿？】
　　席子默自顾自洗澡，根本就不去看在边上绕过来绕过去的小葫芦。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葫芦身上还穿着一个基佬紫的襁褓，在水里泡着看着一点都不会湿。
　　小葫芦见他不理自己，用须须戳戳他：【你怎么啦？给我编个花环呗？】
　　山谷里的气候比外面要稍微暖和一点，湖水也不冷。
　　席子默听他这么一说，才抬头仔细打量山谷，发现外面还是一片冬景，山谷里已经是一片春色。
　　青翠的新绿鲜嫩可爱，零星冒出来的小花已经铺满整个山谷。
　　不过看着看着，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又想不出来。
　　突然一头黄羊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咩咩咩地啃着地上新长出来的一丛蕨菜。
　　“我的！那是我的菜，你别乱吃啊！”他顿时没心思泡澡了，随便穿了一条裤衩，光着脚丫子就去赶羊。
　　山谷里原先没蕨菜，都是他从山里面辛辛苦苦移栽过来的！
　　他自己都没吃上呢！
　　黄羊看着他轻蔑地咩咩两声，不理，继续吃！
　　黄羊的动作慢吞吞的，吃起来一点都不慢。席子默飞毛腿一样冲过去，地上老大一块蕨菜已经被啃秃了。
　　“我打……”他突然瞪大眼睛，看着从树丛里钻出来的好几头黄羊，顿了一秒钟之后，以比冲过去的时候更快的速度反身就逃，跳上树都不管用。
　　胸径快要一人合抱的大树，被几头羊轮流一顶，一分钟都没坚持住，就轰然倒地。
　　最后他只能跳进湖里。
　　一群黄羊还在湖边拿蹄子朝他撅泥巴。
　　席子默往湖中心又游了一段，委屈巴巴：“我现在炼气四层了，很厉害了。你们走着瞧……”
　　小葫芦往他头顶一跳，安慰：【你会进步，它们也会进步的嘛。不要气馁，继续努力。所以，给我编个小花环。】
　　“好。”席子默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等到黄羊群离开，才游上岸，觉得有点冷，准备回到自己的小木屋里去烤烤火，顺便做个饭什么的。
　　突然，他猛一抬头，指着一块光秃秃的地大吼：“我的房子呢！我的房子哪儿去了！”


第43章 接地气
　　小葫芦有一瞬间僵硬了一下。
　　那个小破房子那么丑, 他打包的时候就扔了出去, 回来之后也没想到要挪回来，还被丢在外面。
　　山谷里除了席子默本人之外, 有这个行动力的只有一只葫芦。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席子默巨生气地看着小葫芦：“你怎么可以把我的房子给扔了？”
　　小葫芦心虚地摆了摆叶子：【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他用须须把席子默放在篮子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递给他，还特意用了点小技巧，把衣服都弄得暖烘烘的，奶里奶气的贤惠, 【天气凉, 快点穿衣服。】
　　席子默确实是冷, 但是就这样把衣服穿上，怎么感觉还是很生气呢？
　　小炼气的身体还远远不到寒暑不侵的程度，席子默只能把衣服穿上了, 又给小葫芦编了花环：“来, 说实话就给你。”
　　小葫芦把须须搭在花环上, 不敢硬扯：【说实话不好？】
　　席子默又摘了一些花, 编了一个花篮，看须须抛弃了花环，搭到了花篮上：“说。”
　　小葫芦就说了实话：【你那个屋子太丑啦, 所以我就扔掉啦～】
　　“扔了？”
　　【嗯, 扔了。】
　　用上百朵小花, 重重叠叠编织出来的, 底部还铺了柔软蓬松的色彩斑斓的鸟羽的小花篮, 瞬间一分为二！
　　【！！！】
　　【我的……我的小花篮！】
　　【我的宝宝床！】
　　巨大的青龙腾空而起, 捆住席子默举在空中摇了摇。
　　饿着肚子的饭缸默，被摇得浑身难受，但还是坚持：“你赔我屋子！”
　　【你赔我的宝宝床！】
　　一人一葫芦僵持了一下，各自让了一步。
　　“我给你重新编一个。”
　　【我赔你材料和图纸。】
　　席子默勉为其难地接受：“那行。”
　　成年人明白硬杠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关键是能够得到合理的赔偿。虽然对比小葫芦给的图纸什么的，他还是更喜欢自己折腾的小窝。
　　然后他就拿到小葫芦拍进他识海的图纸。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小木屋，而是一件类似明达真人的玲珑屋那样的法宝，不过显然要精致得多。
　　席子默看着里面的阵法直接眼晕，更不用说炼制了。
　　他现在连其中一个零部件都没办法炼制，哪怕小葫芦给他全副材料也不行。
　　小葫芦的重点是：【你要拼命修炼，好给我炼制这样的一个小窝啊。】
　　席子默差点被基佬紫的小窝给闪瞎。
　　不用仔细看就会发现，所谓的小窝就是他刚才给编的花篮的法宝版。外层的花茎、花朵，内层的羽绒、小被子、小枕头，全都是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紫色。
　　认真来讲，不难看。
　　就是……基佬紫。
　　以一个用几片破木板拼拼，再打几个补丁就能当做一个旷世杰作的直男审美来说，席子默不太能够接受这样的……紫。
　　好在等他修炼到能够炼制法宝，都不知道需要过多少年，他就先开了一张空头支票：“好的。”
　　小葫芦记下了，问他：【我现在把材料都给你吗？】
　　席子默摇了摇头：“不用了，你现在给我，我也不能炼制。”说着他奇怪地看了看一眼身边的“花生米”，“你都把那么多东西放在哪里啊？”
　　小葫芦拍拍肚皮：【放在肚子里呀。我肚子很大的。】他还热情地邀请，【你要不要进来看看？】
　　“嗯……还是不了。”羊入葫口么？
　　小葫芦被拒绝了也不生气，反正他可以悄咪咪把席子默吃掉。须须往边上的树上一缠，像一根正经葫芦藤一样，把自己挂在两棵树中间荡秋千，面朝大湖，春暖花开。
　　席子默看了他一眼，就低头把玲珑屋的图纸简化再简化，最后按比例缩放，得到一个小屋的框架：“就这样。”
　　这些东西他倒还真用不着去找小葫芦要，用自己搜集的木板就好了，就是可惜了他原先用来铺地的玉料。他自己的存货不多，还得去现买。
　　想到他反正还得去买通讯纸鹤，就把东西收拾好，先摆出药鼎，炼制了一锅灵食。
　　小葫芦说道：【我觉得你应该先去弄一个食鼎。谁老用药鼎煮饭吃的？】
　　席子默现在的身家，以一个小炼气来说，简直富得流油；尤其是他干掉了那个金丹之后，各地送来的悬赏，让他在哪怕筑基修士中，也算得上十分富裕了，身家甚至堪比一个普通的灵寂期修士。
　　但是，这并不表示他就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了。
　　“我也想要有一个食鼎，这不是买不到嘛。”他要是想提升一下药鼎的等级倒是可以，但是升级版的药鼎他驾驭不了，升级了也没用。
　　器鼎就那样了。反正他也没什么像样的炼材，不然也不至于用鸡爪子炼器。
　　修真坊市他也算是逛过几个，但哪怕是在京城和新鸿道那样的地方，他都没见过有人卖食鼎的。
　　炼器师倒是也见过两个，然而只会炼制一些常见的东西。
　　小葫芦手上的材料都太厉害了，就算给他，他也玩不转。
　　小葫芦在藤上晃了晃：【这里买不到，就去别处买嘛。自己买不到，就托别人买嘛。这有什么难的呢？你又不需要太厉害的食鼎。】
　　席子默一听，眼前一亮：“你说的很对。”虽然他认识的人不多，但是他可以让席紫夏和景澄帮他找找看。
　　炼丹师和阵师都是在修真界受人尊敬的职业。
　　尤其是炼丹师，但凡修真之人，都少不了服用各种丹药。
　　席紫夏所在的丹宗，就有一个规模非常大的坊市。
　　景澄所在的十方宗，也有一个类似、但是交易物品更庞杂的坊市。阵师需要用的天材地宝千奇百怪，他们的坊市更像是一个大型跳蚤市场，什么都有，就是得花时间去淘。
　　席子默在内心迅速确定了代购人选，又在内心规划了一下代购费用，应该送一些灵食过去就行了。不过他炼制不了等级太高的灵食，不知道对景澄能起到多少作用。
　　想起灵食，他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来之前的事情，问小葫芦。
　　小葫芦奇怪了一下：【地底的大河？地下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