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我和宿敌相爱了(42)
护山大阵都叫人破了,这似乎不像是没什么事的样子。周围弟子们这样想,表面上却不敢置喙,重新排好了巡逻的队伍。
等他们掌门闪身进竹林,才有人悄悄和领头的师兄比划手势。
“大概是大国师,”师兄做出非常合理的猜测,“这种高人前辈动起手不该我们围观,快去修复大阵继续巡逻。”
满足了好奇心的青城弟子们大声应是,而谌巍已经追着车山雪,追出了两三座峰。
两人距离越拉越近,车山雪不回头也能听到谌巍的脚步声,他连忙散掉黑红鬼云,落到一山谷间。
被他掠过的枯树摇晃,伶仃黄叶在枝头好一阵摇摆,勉强撑住没落下,又是一个人似风的冲过。
原本就行将就木的枯叶于是寿终正寝,摆脱了枝头,飘飘然即将落地。
落地不了。
突然改变方向的冷风又送了枯叶一程,将它卷进冰寒的剑光里。
“车山雪,给我站住!”
谌巍这回可一点也没留手,反正他见车山雪如此活泼乱跳,一点也不像接不下这一招的模样。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笑得像个狐狸的人火中取栗,在他刀锋前接下一片枯黄的树叶,动作轻飘飘不带一丝烟火气。
旋即,从接触他掌心的那一边起,枯叶以迅雷般的速度枯木逢春,盎然的绿意迅速取代了原本灰黄的衰败,映在云纹紫斑的湘夫人上,好似连金石锻造的长剑也生机勃勃起来。
谌巍的剑风在这样的生机里无法控制地变得柔软,被车山雪挥袖一带,连温度瞬间上窜了不少,暖和仿佛春末的一抹阳光。
就在青城剑圣面前,那片绿叶像个种子一样,违背常理从枝根处长出了娇嫩的树枝,树枝长长,分岔,数个浅粉色的花苞从树杈上冒出来,张开笑颜时顺便将那馥郁的香气喷到谌巍脸上。
这便是祝呪,繁盛之祝。
凭车山雪刚才露出的这一手,说他是当世祝呪第一人,没有哪个祝师会发表异议。
谌巍被香味熏得头晕脑胀,眼前都看不到路,明显车山雪在里面加了什么料。
又是这种气人的小手段,谌巍一脑门的恼火,心如硬铁地一剑劈开这深冬里一抹春的气息。只见花瓣四下散落,他面前又不见了车山雪这个人。
“你跑什么跑?”谌巍喝到,“难道能逃过喝药?”
“不是喝药的问题。”车山雪道。
他的声音响起在谌巍的背后,青城剑圣愣了一愣,皱着眉转身。
车山雪就站在他身后一丈远,手里还拿着那一只快被谌巍斩完的残花败叶,他规规矩矩地系着毛披风,竖起的毛领遮住他半张脸,只露出泛红冒汗的额头——不是被热的,是跑出来的。
“叫你扛回去太丢面子了,”他低着头,拨弄花心,好让残缺的花瓣长回来,心不在焉道,“咱们怎么不能默契一点,你让我偷偷回去,装作没出来,一切揭过?”
谌巍在心里呵呵了一声,道:“是不是黄连也给你既往不咎?”
车山雪将花枝一丢,愉快地说:“这样最好。”
想得真美!
谌巍冷眼问:“车山雪,你是失魂了,不是傻了吧?”
不等车山雪说什么,青城剑圣又说出一长串:“你以为你现在这身体可以随便加药的吗?黄连泻火解毒,吃多了把你摇摇欲灭的一把火给泄掉,我上哪里再找个你去赔给李乐成?”
“李乐成是谁?”醒来后还没见过李小三,车山雪茫然问。
而且谌巍为什么要把自己赔给李乐成?还是李月城?这三个字音男女皆可,谌巍要把自己赔给一个男人很奇怪,赔给一个女人……
“是我情人?”车山雪更茫然地问,“没听说我有情人啊?”
“……”谌巍。
这人果然是傻了吧。
刚才谌巍一时口快,现在要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把车山雪赔给李乐成,恐怕三千字也说不清。他也不想说,于是沉默下来,转身去看周围满山的竹林飒飒。
“看来也不是情人了,”车山雪摇了摇头,“想来也是,母后给我批命时,说过我无后的。”
这件事谌巍从未听车山雪说过。
车山雪的母后,是大兴小兴岭的圣女。
世人总有性别偏见,比方说习武的总是男子更高一筹,又比方祝呪男子比不过女子。谌巍没见过那位长太后,却听说过她以女子之身随车炎征战的事迹。
该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豪杰,竟然还会批命。
“卜本来就是供奉院的传承之术,”车山雪道,“虽然我没这个天赋。”
你要是会,哪里会被虞操行坑死,谌巍心想。
“她还交代过,要好好交朋友,不要总惹朋友生气,”车山雪接着说,“以前没想过,现在一看,我的朋友不多,需要她这样叮嘱的没几个,她是不是在我的命中看到了你?”
谌巍一愣。
命中看到,这个说法暧昧了一点。
但谌巍的思绪有如蜻蜓,在这个念头上沾水而飞,没留下半点痕迹,就转去了另一个方向。
他郁闷问:“我是你朋友?”
“我也觉得不算啦,毕竟听到你名字就不爽,”车山雪挥挥手,不用他睁开眼睛,谌巍也能想象那一双深褐眼眸里调侃似的笑意,“但在长辈眼里,我父皇母后,或是你家那个吉祥物长老,都这样觉得吧。”
针锋相对一百年,是仇是恨说不清。
车山雪道:“所以呢,看在过去的交情上,你放我自己回去怎样?”
隐隐有点被打动的谌巍:“……”
他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车山雪在和他坦白心迹。
但谌巍没有再多说,而是转身沿着枯草间的小道,要返回阳青峰去。
车山雪裹着毛披风走在他身后,就像是百年前那个裹得毛茸茸的小团子拖着长剑走在那青衣剑童身后一样。
大国师将那些被他丢在周围的的厉鬼们召回来,给了点灵力让他们当瓜子啃。手上忙个不停,还叨叨絮絮地和谌巍说话。
不是废话,是问的断刀门天山派和武夷楼的情况,免得下次听人报上名号又认不出。
经过这一次,谌巍已经能深刻认识车山雪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与其再让他这样偷偷下山,还不如干脆点让他接触那些汇聚在山脚下的麻烦人物。考虑到这点,谌巍对于车山雪的问题不能不应声,时不时还要打断车山雪不知道上哪里听到的错误,给他更正过来。
两个人都严肃又认真,反倒是一句话没吵。
他们从泥泞的小路踩上青石台阶,感觉到脸上落下一点冰凉的车山雪仰起头。
风中的气息改变了,在祝师的灵觉里,水精的笑声跳跃着。
“下雪了啊。”车山雪道。
领路的谌巍停下脚步,站在石阶上往苍茫的远方眺望。
冬日的傍晚如此短暂,好像从白昼到黑夜只需要瞬息转换,他们刚刚离去的青城镇点燃无数的灯火,站在远处看,只能看到一派祥和景象。
要过年了。
本该沉浸在纷飞战火里的元惠十七年年末,暂且维持住了大衍盛世的最后一点太平。
第35章 虽喜净,不惧污
对不愁温饱的人来说,雪花总是愉悦的。
车山雪同样对大衍的未来忧心忡忡,但他这种心宽似海的性格,从不会将忧郁表现在面上。他走在谌巍身后,颇有闲心地拿雪花玩出各种花样,用祝术凝成的千奇百怪的冰雕,留在了路旁。
谌巍每次回头,都觉得万分伤眼。
他加快步伐,很快带着车山雪遭遇了第一波巡逻的弟子。
在外人面前,车山雪对自己大国师的形象还是挺注意的,无奈停下了小动作。友好地对让开道路的青城弟子们点点头。
等走出很远,车山雪还是能感觉到那群弟子的目光。
“我觉得他们误会了什么。”车山雪对谌巍说。
“无非是再加两条奇怪的流言而已。”谌巍向来对不在意这种小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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