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现在是黛凡，曾经是原以宵——能被自己的后辈压迫到吗？
　　黛凡慢悠悠将剧本拢成卷：“有事吗？”
　　池应先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是从新人开始的。换了任何一个新人，看见圈内前辈过来说话，至少都得先点头问好，说几句客套话吧？可眼前的人正勾着嘴角浅笑着等他的下文，完全一副“有事说事，没事别碍事”的做派。
　　可实际上，黛凡只是很不解——怎么了这是？现在的影帝这么闲么？没事来找后辈唠嗑？还是来找麻烦的？
　　“这条影评，是你发的吧。”池应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黛凡顿了顿，还是决定好汉做事好汉当，况且他那篇影评又没在蓄意黑谁，充其量是写了几句“池应先演得一般”。他便点点头：“是我写的，要是冒犯了影帝，那真不好意思呀。”
　　短短几句话里，两个人的火药味就出来了。
　　还好徐江不在，徐江要是听见估计要替黛凡急死！怎么对苏未谦态度都挺好的，偏偏挑着影帝这么恶劣！
　　池应先目光不善，神情却忽地松缓了些：“顾导说你写得不错……我是池应先。”
　　听见这话的瞬间，黛凡的眸子瞬间亮起来。顾导说？那也就意味着，顾釉看到他写的影评了！
　　这大概是重生以来，他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池应先眉头微蹙，接着黛凡便伸出手，笑容更真诚了几分：“影帝你好，我是黛凡。”
　　池应先迟疑了片刻，还是给了他这个面子，与他来了次礼貌的握手。可黛凡却没想到，这看似友好的行径之下暗藏玄机。他想抽走的时候对方不仅没有松开，还微微加重了些力道：“那天在电影院我就告诉过你，不要信口雌黄。”
　　——啊！是那个全副武装的“通缉犯”！
　　黛凡这才反应过来前因后果：“……是你啊，真是有缘。”
　　“是啊，是有缘分。”池应先微笑着，与他四目相接，“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两个人离得这般近，黛凡精致的五官完完全全展露在池应先眼前。他确实外形优异，甚至真人比镜头里的特写还要好看，如果不是一早听过黛凡的“夸夸其谈”，池应先大概都会被这副长相欺骗。
　　池应先接着说：“在娱乐圈，光有长相是没用的，要有本事才行。”
　　话里的挑衅毫无掩饰，黛凡确信自己是惹到这位影帝了。他无奈地眨眨眼：“是啊，未来有机会还请影帝多指点。”
　　他们这边看似和谐，实则互不相让。
　　桐友清跟黛凡一样，正坐在不远处休息。他跟黛凡不一样，从听见有人议论池应先过来探班开始，他的视线便没从池应先身上离开过。
　　传说中的影帝，从业十年却从没跟女艺人闹过绯闻，他也曾经看过一些关于池应先性向的猜想。光是有了猜想还不算，还是萌发点更进一步的念头……不管怎么说，要是能搭上影帝，他以后的路可就平坦了。
　　就在桐友清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跟池应先认识认识的时候，他却看见影帝走到了黛凡面前，还颇为友善地与他说话。
　　桐友清看着他们俩说话，眼底神色复杂。


第11章 无事献殷勤非什么即什么
　　前面几天的拍摄还算顺利，除了池应先这个小插曲以外，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黛凡的表现虽然不抢眼，但罗导演经验丰富，很快便察觉到了奇怪之处——怎么这个新人，一次NG都没有过？
　　无论他是在男女主角身边当背景板，还是作为男主的好兄弟直面镜头，黛凡从没有出现过差错，他似乎永远能在打板声响起的瞬间进入绝佳状态。这样的新人罗导也见过，但大多情况都并非演员本人天赋异禀，而是因为角色和本人的性格十分贴近，他们不过是“本色演出”罢了。
　　黛凡饰演的男三号“陈一宁”，性格外放，跟男主角“顾辰烨”关系好不说，还喜欢撒撒娇。现在正在拍的这条，是顾辰烨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欢女主而烦闷不已，陈一宁作为他的好友上来安慰。
　　罗导看着监视器里的屏幕，镜头给了男主角一个特写。
　　苏未谦本身是歌手，也只想当歌手，来拍戏只是服从公司安排，演技仅限在公司训练时上过的那些课。就比如说眼下，他明明坐在书桌前该是十分烦闷，可他仅仅是靠着无处安放的手来体现，镜头捕捉到的眼神里全然看不出顾辰烨正为情所困。
　　罗导没忍住，跟旁边副导演吐槽了句：“……你没跟他说说这段么。”
　　副导演看得也是眉头皱起：“说了啊。”
　　“男主角干巴巴的，女主角又浮夸，”罗导轻声叹了口气，“这戏真是没眼看。”
　　他们俩说了这么两句，监视器里黛凡从外面进来，动作自然地拉开苏未谦身边的椅子，反坐在上头，双手搭在椅背上。他一双长腿撑开，跟小孩似的看着身边的人……气氛顿时就出来了！
　　黛凡勾起一边嘴角笑，他的模样本身偏中性，配上这种神情往往会显出些妖异的气质。但他的眼神柔和，还有些调皮藏在里面，将他原本的气质尽数藏了起来，只留下当代大学男生的顽皮与活泼。
　　“顾少你失恋了吗？”他说这话的时候，跟着语调轻轻挑眉……罗导来回琢磨，从外形、五官，再到演技与台词，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唯一能挑的，大概是黛凡长相实在出众，光是跟苏未谦同框，都有些盖住对方的光芒。
　　“少胡说八道！”苏未谦寡淡地说出这句台词，接着将脸一偏，表现出心情不爽的样子。
　　罗导咂嘴，喊：“卡，未谦啊，再来一条可以吗，这条不够自然。”
　　苏未谦点点头：“好的。”
　　演技是约等于零，但态度还是不错。
　　趁着这点空余功夫，黛凡忽然凑到苏未谦旁边，小声说：“你不是挺烦么，你用烦我的感觉看着别的地方试试？”
　　苏未谦先是一愣，尔后立马听明白了——黛凡这是在指点自己。
　　被别人指点他会虚心接受，唯独黛凡……他实在很难说服自己以平常态度看待这个走旁门左道的人。对方说完话已经重新站到进门的位置，他一瞥黛凡的背影，当真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涌了上来。
　　听着场记喊开始，苏未谦立刻将目光收回。
　　镜头重新给他特写，罗导眼前一亮：诶，苏未谦总算有点那个意思了。
　　苏未谦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因黛凡轻描淡写地一句话而有了变化，他只是顺着台词往下演，刚才的生硬不翼而飞，这条顺利过。
　　罗导再度喊“卡”的时候，苏未谦才猛地回过神来。
　　“辛苦各位啦！”
　　“凡哥演得好棒！”
　　“呀，过奖啦！”黛凡正站起身跟旁边工作人员说说笑笑地往外走，他本有心想说声“谢谢”，可却因为犹豫而错过了机会。
　　黛凡好像一进组就跟各路工作人员有说有笑的。
　　无论是他还是桐友清，又或是女主角乌澜，任谁也没有这么自然地跟他们打成一片。
　　徐江捧着盒饭过来，贴心地替他拆开竹筷：“那什么，凡哥您要是想吃别的一定跟我说啊，剧组里盒饭都不怎么好吃的，这吃了几天……”“我觉得还行啊。”黛凡揭开筷子就吃起来。
　　他家艺人倒是不挑，徐江连吃几天盒饭都有些腻了。
　　他们俩边吃边闲聊了几句，忽然有人加入了对话：“……我可以过来一起吃么。”
　　黛凡抬起头，是桐友清。
　　桐友清身为男二号，跟他几乎没有几场对手戏，在片场也没太多机会说话。老实说黛凡现在都没记住桐友清的模样，一眼看过去还思索了两秒：“……唔嗯，可以啊。”
　　他说完，徐江会意地端起碗站在旁边吃。
　　桐友清对他点点头，看上去还颇有礼貌。他冲黛凡微微一笑，还没开口说话，脸上先飘起点红，有些羞赧：“其实一直想来找凡哥聊聊，就是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