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直法医撞上戏精皇子(43)
“来宏县寻亲?”男人的眼神麻木,不带丝毫情绪。
“是,我家夫人的姊妹嫁到了宏县,之前两家来往甚密,自从闹灾以后就音讯全无,夫人最近身体不大爽利,特命少爷过来寻亲。”
男人呲笑一声,道:“这旱灾已过三载,方才想起寻亲?恐连白骨都已寻不到几根。”
“大伯,我看你年纪不小,对你礼数有加,你怎能出此晦言?”季翎岚佯装气愤地说道。
男人沉默的看着季翎岚,空洞的眼睛闪过复杂的情绪,道:“整个宏县,数万百姓,存活不过三成,你以为我在危言耸听?”
“三成……”季翎岚听着这个数字,完全无法想象当年是何等惨烈的景象。
“尸横遍野,饿殍满地,处处可见痛苦哀嚎,你以为只是说说而已?”男人讥讽地笑了笑,道:“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再贴切不过。”
“那你们为何不去京都,去告御状,告发他们的恶行?”
“告?去京都的路那么多条,却没有一条生路,怎么告,如何告?”男人眼底的讥讽更甚。
季翎岚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现在这个时代,通讯和交通都极度不发达,如果高瑾将通往京都的路都封锁了,那对这些贫民百姓来说,真的就没有了生路。
见季翎岚不再言语,男人淡淡地说道:“我出去买些吃食。”
“哦,好。”季翎岚下意识地应声。
男人走到大门前突然顿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天黑了,有恶鬼出没,不想去见阎王,便老实呆着。”
季翎岚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眉头紧锁,思考着他话里的意思。
“阿岚。”傅南陵出了房间,走到季翎岚的身旁,道:“你们都聊了什么?”
“阿陵,他说宏县数万百姓幸存者不足三成。”
傅南陵闻言沉沉的叹了口气,道:“父皇接到的奏报,辽远一地因旱灾死难者,仅不足千人。”
“十几倍的差距,代表的可不是那些冰冷的数字,那可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朝廷为何不派人过来核查?赈灾粮款便这般放心地拨了下去?还是说负责赈灾的官员,早就跟高瑾沆瀣一气?”季翎岚心情极度复杂,有愤怒,有悲痛,然而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傅南陵明白季翎岚的心情,相对他的情绪,傅南陵身为土生土长的傅国人,心中的愤怒和悲痛更甚,但他也深刻的明白当政人的苦楚,忍不住为傅连朝辩解道:“高瑾欺上瞒下,勾结收买赈灾官员,父皇身在京都,不明就里,也是情有可原。更何况当时岚国和临国虎视眈眈,不断侵扰边疆,父皇终究精力有限,无暇顾及。”
季翎岚明白这就是封建的社会制度导致的,他所在的现代社会,也是经由几千年的漫长发展,才走到了高度文明的现代社会,这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仅凭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事。
“阿陵,对不住,我方才情绪有些失控。”
“我明白,无论谁听到这种事都会难以接受。”
“方才他在临走前提醒了我一句,他说‘天黑了,有恶鬼出没,不想去见阎王,便老实呆着。’我觉得他应该不想害我们。”
傅南陵点点头,道:“我比较好奇他口中的‘恶鬼’是谁?为何在这里不出去便不会有事?”
季翎岚有些好笑地说道:“你现下应该想的是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阿岚觉得呢?”
“若他不是高瑾的人,又出言提醒,我倒愿意相信他的话。”
“那我们今晚便就在此地看场戏,如何?”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兴致勃勃,季翎岚直接浇了盆冷水,道:“看戏重要,还是命重要?我不能拿你的安全去赌。”
如果赌输了,那可不是一条命的事,恐怕这本就千疮百孔的宏县会再度血流成河。
“阿岚……”傅南陵看着季翎岚,既窝心又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健儿无粮百姓饥,谁遣朝朝入君口——【唐·曹邺《官仓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是原文,我把‘冻’改成了‘饿’,这首诗的作者是杜甫。
第31章
昭明二十一年六月二十八傍晚时分, 男人刚从家中出来,就被三个壮汉围住了,虽然他们和男人一样, 都是衣衫褴褛, 但这些人身上难以掩藏的彪悍气息, 以及眼底时而闪现的凶狠, 都揭示着他们的身份不简单。四人没说话, 默契的走向一旁偏僻的角落。
为首光头大汉嬉皮笑脸地说道:“徐大人, 听说今儿您家来了几只肥羊, 不知是真是假, 是何路数?”
徐怀文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们是我的远房亲戚,过来探亲。”
“远房亲戚?”光头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 笑着问道:“那他们是徐大人的什么亲戚,姓甚名谁, 从哪儿来?”
“是我夫人姊妹家的孩子,与我同姓, 叫徐岚。”徐怀文看着光头,道:“曹刚, 他们明天就走,你们别打主意。”
“徐大人, 上面吩咐过,任何进入宏县的外乡人, 都必须经过严查, 以防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到处散播谣言,坏了咱们的好日子。您说呢?”话虽这么说, 语气却不见丝毫恭敬。
“曹刚,这几年我为你们办了多少事,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放心,我不想死。再说一遍,来的是我夫人的外甥徐岚,从安城来,明日我便打发他们走,保证不会泄露任何事。”徐怀文说完推开曹刚就走。
曹刚被推得一个趔趄,眼底的恨意一闪而过,道:“徐大人,你当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宏县县令徐怀文么?”
徐怀文的身子一僵,下意识的顿住脚步。
曹刚走上前,抬手戳向徐怀文的胸口,冷笑着说道:“你现下只是一个杀妻食子的恶鬼,不要在兄弟们面前摆什么官架子,给你脸面你就接着,别给脸不要脸。若不是上面发了话,留着你还有用,你以为我不敢弄死你?”
徐怀文双拳紧握,充满泥垢的指甲嵌进肉里,他却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那句‘杀妻食子’的话,锥心之痛奔涌而来,却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他抬起头看向曹刚,眼底是足以噬人的光芒,吓了曹刚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待他回神,想要发作时,就听徐怀文冷冷地说道:“曹刚,你也说我是头恶鬼,不仅杀妻,还食子,那就该知道我心有多黑,手有多毒。想要你这蠢货的命,我根本无需动手。”
“你找死!”曹刚愤怒上前,斗大的拳头抬了起来。
徐怀文面不改色,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曹刚,道:“曹刚,你可知为何他们将我困在这里,却不让你动我?”
曹刚的动作一顿,瞪视着徐怀文,道:“为何?”
“因我是昭明十五年皇上钦点的状元,御封的宏县县令,是高瑾应对皇上的工具。你们算什么,充其量算群到处狂吠的狗,若你们敢动我,那便掂量掂量自己有几颗脑袋。”徐怀文轻蔑一笑,推开曹刚走了出去。
看着徐怀文走出去的背影,曹刚被气的脸色涨红。
身旁的曹二狗愤愤地说道:“大哥,这姓徐的也太嚣张了,难道咱们就这样忍气吞声?”
“忍气吞声,呸!”曹刚一口唾沫啐在地上,面色阴沉地说道:“老子忍得够久了。今日就将姓徐的,连同那几只肥羊一起宰了。”
曹大牛有些担忧地说道:“可上面问起来,咱们怎么说?徐大……姓徐的说的万一是真的,那咱们的小命可就没了。”
曹刚看向徐怀文的宅子,目露凶光,道:“那里不是有现成的由头么?就说他们是京城来到,和姓徐的同流合污,想要密谋将宏县的事捅出去,徐大人不听劝,咱们杀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