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90年代帮我老爸赶情敌(46)
宁小北先把要买的卡带拿在手里,然后开始在柜子之间随意浏览,居然在CD区里见到一张张国荣的《春光乍泄电影原声大碟》。绿色的封底像一块翡翠,仿佛透着伊瓜苏大瀑布的清凉。
“这老板,挺厉害的啊,这都搞得到。”
宁小北抬手想要去摸,正巧坐在柜台旁的小老板抬起脑袋和他来了个对视。
他手下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挪过视线,转身离开。
宁小北跟在范侠后面看着他挑选卡带,想到刚才见到的CD封面上的张国荣饰演的何宝荣,有些心不在焉。
“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辛辛苦苦已度过半生
……”
宁小北突然停下脚步。
不知道什么时候,店堂里的背景音乐被小老板换掉了。从原来烂大街的,耳朵都要磨出茧子的《心太软》,换成了现在的歌曲。
“这是谁的歌?挺好听的啊。”
正巧林少爷从后面一排绕了过来,听到这曲子,颇有些兴趣地问道。
“没听过啊,是新歌吧。”
范侠侧耳听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要不我去问问老板,我有感觉,这歌一定会火。”
林子颖对于自己的音乐品味一向很自得。
“是刘欢的《从头再来》。”
宁小北抬起头,看着放在店堂上方的黑色音响,低声说道。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音响里传出激昂的男声,带着无所畏惧的勇气,直指人心。
这首最初在1997年发行的歌曲,正是为了配合国有企业经济改革,鼓励下岗工人们再就业而创作的。并且在1999年登陆央视,被拍成了公益MV,推广到全国。
朴素而有力的歌词,真挚而勇敢的演绎,给了那些四十五四岁面临下岗失业的工人们无穷的勇气,一度是宁建国最喜欢的一首歌曲。
宁小北转过头,看着夕阳西下的窗外,平和的街道和忙着下班的人群。
他们其中或许很多人还不知道。
时代的浪潮,已经滚滚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要写到下岗大潮了,时代的巨浪扑面而来
第29章 兼职外企 一更
1997年最后的一个月, 天气格外冷,滴水成冰。
放学后,宁小北和范侠一路顶着寒风踏上归家的路程。大风吹得人真不开眼就, 自行车几乎是进一步退两步,到后他们来干脆从车上跳了下来, 推着自行车前进。
“冻死我了,上海怎么能冷成这样?”
一进屋,范侠就忍不住扑到油酊前,恨不得抱住它。
上海地属江南, 到了冬天就异常湿冷。虽然冬天不经常下雪, 气温常年保持在零度左右,但是体感温度比起纯粹干冷的北方,更加难受, 属于“魔法攻击”。
“小侠, 快去洗手。”
正在厨房里片着羊肉的赵景闻抬头,冲着他喊道。
“洗完手更冷……”
范侠话音未落,就被宁小北牵着脖子往卫生间走去。
“哇, 吃火锅, 真棒!”
冲到饭桌边,看着桌子上架起的老式紫铜火锅炉, 和铜炉边堆满的各种食材, 范侠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为什么要吃火锅呢?”
宁小北搓了搓手, 好奇地看向宁建国。
“是这样的……前几天我的徒弟小孙,就是去年年底结婚的那个孙叔叔, 他来找我……”
抿了一口黄酒, 宁建国将一卷羊肉扔进热汤里, 顿了顿。
“他说在宝山区那边有个外国人投资的鞋厂,想聘请我过去做‘高级技术总监’。”
宁建国说着,伸出一个巴掌,“工资是这个数。”
“三千。”
“三千?”
范侠惊呆了。
“哇,舅舅,你们鞋厂厂长的工资都没有那么高吧。”
这年头国企工人的工资都是根据工作工龄唱段和职位职称来评定的,哪怕是第三皮鞋厂的最高领导,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是两千元不到。
“三千只是底薪,还不包括奖金。如果算上每个月的绩效奖金和年底的年终奖,那差不多一年到手就有六万了。”
说到这里,宁建国也有些激动了。
“肉老了,快点吃。”
赵景闻看他只顾着说话,干脆帮他把肉从锅子里夹了出来,放在他面前的碗里。
“外企那么有钱,难怪最近学校里听同学说,他们的父母好多人都跳槽了。”
范侠一边吃一边说道。
“我们班庄丽的爸爸也跳槽了,去的是香港老板开的公司。庄丽都要乐疯了,说他爸公司每年都安排大陆这边员工和家属去香港旅游。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要去看谭咏麟了。”
宁小北默默地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酱料,不接话。
该来的事情还是来了。
“现实世界”里,老爸也是接受了孙叔叔转托的邀请,跳槽去了外企。比起不久后因为鞋厂突然倒闭而被迫下岗的同事们,宁建国当时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但是谁知道……
不行,这条路被事实证明是走不通的。
宁小北抬起头,看着宁建国说道,“工资高固然是好事。可是老爸,真的去了外企,你的国企编制和好不容易评上的高级工程师的职称都没有了。”
宁建国前几个月把高工的职称也都考出来了,刚升了一级工资。沙发上那个价值百元的黑白游戏机就是老爸用多加出来的工资给他买的。
虽然他觉得这样是乱花钱,说他压根不喜欢这些东西,偶然和范侠一块打游戏也只是陪他过瘾而已,但是止不住宁建国想要为他花钱的决心。
范侠有的东西,别的孩子有的东西,他也要让宁小北拥有。
“我们的厂子……可能真的像小北你之前说的那样,要不行了吧。”
说到这里,宁建国本来雀跃的语气逐渐低落下来。
按说到了年底,应该是厂子里一年最热闹的时候了。往年这个时候,工会就会通知大家,按照车间顺序去办公室领东西。
年终奖的红包当然重要,不过各种年节的贺礼那才更叫一个精彩纷呈。
别说很久之前的,就去年吧,年头上厂子就和市郊的肉联厂预定好了,特意养了几栏的上好苏北黑猪,说好年底给大家分猪肉。
到了年底,果然一人可以领五十斤。若是夫妻两人都在厂子里工作,那就是一百斤的猪肉啊。放在30年后,折合成现金,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了。
另外还有各种大米,面粉,食用油,麻油,还有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从肥皂洗衣粉到洗头膏,从棉花胎到羊毛毯,不一而足。女工人们甚至还会收到卫生巾和卫生纸。
像宁建国这样的老师傅,每年年底都是要专门找人骑着一部黄鱼车到厂子里来车东西的。靠自己拿根本拿不动。
不止第三鞋厂一家,宁小北记得到了年底,建德里家家户户都是如此,谁家厂子里的东西要是发的少了,不好意思的邻居甚至会特意等天黑了才带着三瓜两枣偷偷回家,反而像做贼一样。
“今年工会就发了一桶油,一包面粉,连一带大米都没有。”
宁建国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我二十一岁从黑龙江复员回上海,刚进厂子当学徒工的时候,过年都没有那么惨。”
“你算不错了。我因为不是车间里的人,只有一包面粉,油都轮不到我。”
赵景闻自嘲地说道,“本来每年年底,这个时候我是最忙的。要到处请客吃饭,跑客户,送挂历和纪念品,结果今年业务部根本没有预算。”
“十几个业务员天天坐在办公室。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一直坐到下班。‘跑业务’,‘跑业务’,‘业务’不跑难道从天上掉下来?但是三个月前我们科室请客户吃饭的应酬费用和差旅费,一直到今天财务室都没有报销出来,难道让我们自掏腰包给厂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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