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男人们被我哭得心软了(92)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艾希礼彻底沉淀于水底,冥冥中翻身一动,手畔空荡荡得只有冰冷的水,触觉的认知立刻使他恐慌,猛地坐起身喊,“索兰哥!!”
他那般急促恍惚,以至于在水底能正常呼吸的肺部倒灌一口凉水,呛得攀爬在浴缸旁使劲咳嗽。
“索兰哥,索兰哥!!”
你别死!!
索兰芬铎听见响动,快步从浴室门走入,眼见艾希礼双手拘着一捧沾了乳白血液的水,仿佛在拼命从水底打捞着某种消失的物体。
“我在这里,小希。”
他只是想回卧室替艾希礼拿件干净清爽的睡衣,再回来把小美鱼冲干净抱出浴缸。
“索兰哥!”艾希礼一挣鱼尾,滑溜溜的鳞片促使他重新要跌进水底。
索兰芬铎精健的手臂已经把鱼牢牢抱住,顾不得脏,单膝跪在浴室地板砖上,只为能更好地搂住他的心尖儿。
艾希礼的手臂同样缠在索兰芬铎的脖子上,热的很正常,充满强硬的活力。
“我看不见你……我很害怕。”
艾希礼总共讲了九个字,一颗颗小石子砸进某人冷漠的心湖,敲击开坚韧的冰壳,透进光去。
“没事,小笨蛋……”索兰芬铎的舒畅感,使得满身创口都不再发出扰人的剧痛。
墙体坍塌的瞬间,原本可以通过传送门送他出来,索兰芬铎唯恐艾希礼出事,用身体支撑了大半截残墙断枝,回头深看对方一眼错失了最佳逃生时机。
倒塌的除了墙体还有沉重的木枝,几十根木枝刹那刺穿他的身体,如同凌迟之苦痛不欲生。
后来水母人假扮成救援人员,在救援车里换了真正的陆泉进去,更改了陆泉的医疗备注,带着伤痕累累的索兰芬铎回来主星球医治。
一切做得天衣无缝。
只因索兰芬铎一意孤行留在这本书中,需要借助陆泉来实施计划。
艾希礼认真检查了索兰芬铎上身的创口,基本愈合大半,只要内调外养一段时间,应该会好得七七八八。
但是这多么不科学啊……
艾希礼紧抿嘴唇,紧张地偷窥着索兰芬铎的一切。
半兽人的治愈力会有这样强的吗?
提到此……
艾希礼还是蛮生气的,说明对方身上依旧存在许多未解之谜。
他还是不能把一切告诉自己,他还是在拿自己做外人对待。
艾希礼揉揉微痛的眼尾,无法掩盖表情中的失落与艰涩。
他还是不能看清眼前这个男生的一切。
距离……
世界上任何星体之间的距离都会循照一定的参数。
而他与索兰芬铎之间的距离却一直迢迢无据。
索兰芬铎不是傻子,但有的时候装傻又显得格外必要。
他扶起小美鱼逐渐低垂的面侧,轻声软语,“我确实是孤儿,在这一点上我从未骗你。”
先抛出悲惨的身世,更容易获得原谅。
“我的半兽体是海底见不得光的生物,而且还是畸形体,从小就被四处排挤,东躲西藏,后来发现上岸能隐藏自己畸形体的部分,假装成纯人类被福利机构收养……真相大概也就这么多,除非你想听得更详细。”
索兰芬铎的剖析陈述令小美鱼难过得要死。
他根本不知道索兰芬铎居然有这般悲惨的身世。
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已经够凄惨了,还是兽体有缺陷的……
不用索兰芬铎解释,小美鱼瞬间能替对方解释,为什么对方能在这样恐怖密集的创伤中逐渐复原。
是他太狭隘了,真得很抱歉。
索兰芬铎敏捷捕捉到这一丝抱歉,趁机解释,“我真的不能去医院,假如他们发现我是畸形体,而且拥有自愈的能力,他们……”
这段陈述真实无比。
索兰芬铎在原书中,因为畸形触手所吃的苦,那些被人类抓住反复电击切割的剧痛,是血淋淋真实存在于他的记忆深处的,是他生命中完全不能承受之痛。
他那时候才十二岁,被七八个人抬着电锯割断触手,又在阴暗的实验室里重复生出更新更强的触腕。
那些梦霾里,每一夜都沾着他的血,惊悚的血,恐怖的血,绝望的血……
“对不起,对不起……”
艾希礼重新抱住索兰芬铎的头,让那颗被幽深恐惧险些唤醒恶念的头颅,听话地躺入自己的怀中。
“我再也不问这些事了,对不起……我永远也不会去问你的过往经历了,我保证。”
索兰芬铎从语言中传递的痛苦,沉重地刺伤着艾希礼的情绪,他好想哭,替索兰芬铎哭。
但小美鱼决定要坚强。
因为索兰芬铎无数倍的坚强着。
艾希礼湿润着眼眶,紧搂对方的脖子,恨不能散发出全部温暖来传递给对方。
“其实我也只是生气,气你从不对我讲清楚说明白,我也……”
我也有很多的秘密不能宣讲出口。
例如我是穿书者,例如我其实长得根本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例如我因为还是个18岁小处男。
所以对第一个喜欢的对象的期待值,会有很多很多不可理喻的地方。
其实归根究底,是艾希礼没有安全感。
当他知晓索兰芬铎在看见自己这一副惊为天人的皮囊后,居然会不择手段的觊觎他。
艾希礼其实最害怕的是。
他看中的究竟是谁?
我,还是皮囊之下的我?
艾希礼的痛苦使得小身躯不停在颤抖,连呼吸也急促起来,结结巴巴道,“我只是害怕……”
“喜欢你……”
索兰芬铎从他怀抱中抬头,通过水汽模糊的镜片,在认真得打量着小美鱼。
“小希,我喜欢你的。”
长这样大,走过无数书籍。
他真的是喜欢上了一个可爱的灵魂,甘愿放弃唾手可得的巨额利润,也不打算继续过流浪逍遥的生活。
他是真的想,得到艾希礼。
哪怕与整本书的剧情为敌,也在所不惜。
“那么你呢?”跟尤金森比起来,“你喜欢我?还是爱我?”
艾希礼的脸蓦地涨得绯红,鱼尾巴一直在水里划拨,显得娇娆不安。
“是喜欢我?还是爱我呢?”
艾希礼的碎牙咬动,“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
你亲口承认你喜欢尤金森的。
在「陆泉」面前。
索兰芬铎认真地观察他,“你好好回复我,这很关键。”
艾希礼总希望索兰芬铎承认这份喜欢,但是轮到他自己头上,反而惝恍得像没头没脑的鱼。
“喜喜喜……爱……爱……”
索兰芬铎低笑,我赢了。
伸手去抚摸艾希礼的面颊,凌乱的发丝,而后是被水浸泡的发皱的药用胶布。
那一层胶布早已经十分碍他的眼,皱巴巴得贴在小美鱼的颈侧,然他心乱。
“好了,我知道了。”索兰芬铎的手指最后抚摸在那块胶布上,指尖轻拨。
露出胶布下白到晃眼的肌肤,还有两个红肿的牙印。
小美鱼立刻捂住脖子,摁紧药用胶布,“你太坏了,就知道欺负我。”
鱼完全没有多心,只是惯有的吵架后,总是更想贴着某人撒娇罢了。
索兰芬铎则眼神立刻晦暗无光。
牙痕……牙痕……
在很多小说里,雄性的占有欲,便是从留下专属痕迹开始的。
索兰芬铎强迫自己不再去打量那块药贴底下的秘密,硬挤出笑道,“以后我们都要好好地,再不许争吵了。”
艾希礼睡着后。
索兰芬铎立刻咬破自己的手指,仿佛多一秒的忍耐都是折磨,狠厉挤出浓白的血汁,冷静与稳重顿失,狠狠地涂抹在那两个未成形的牙痕中。
直到小美鱼的脖颈重新变得完美无瑕,仿佛未被任何脏东西沾染的艺术品,才泄恨似的甩手走出卧室,阔步笔直穿进了战舰内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