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我的经纪人[快穿](94)
“招了吗?”
“没有,太君。”
日本人皱起眉,“行了,有人发现明锐琴行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一夜消失,弹琴人,琴行,呵。这家伙明天一早被枪决,我们不用费事了。”
“是,太君。”
“你低着头干什么?”日本人皱起眉,“你们中国人都是草包,给我滚!”
男人沉默着迈开脚步,方淮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门口。
“等一下。”
日本人看过来,“你还有什么话说?”
方淮缓缓将视线从周呈的后背移到日本人身上,低声道:“每一个愿意为这个国家在刀刃上游走的人都是英雄。每当我们夺回一寸国土、杀死一个叛国者,就会有九声鸣枪,那是理想实现的声音。”
“哈哈,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卖弄情怀。”
方淮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日本人,“今生我会死在这里,下辈子,改见面的人迟早还会见面。你记住这句话,等着我。”
日本人冷笑出声,“行啊,下辈子见了面老子还是会弄死你。”
门口的男人低声道:“去天堂后再为你的理想实现而庆祝吧。”
日本人笑道:“天堂?这种地下党都会下十八层地狱,被剥皮油烹都不为过。”
周呈拉开门走了,头也不回。方淮勾了勾唇角,低下了头,他的心底一片苍凉的酸楚。他也说过重话,说过违心的话,骗过那个男人的心疼和感情。可是那个人给了他原本属于死去母亲的戒指,单枪匹马冲进宪兵队来找他,为了救他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心疼他,他知道。以至于到了最后,即便万千不舍,他也终于答应了,替他去完成那个代价甚高的理想。
方淮怆然一笑。
来世再见,希望你记得住,生生世世……都记得住。
你是我的心
第二天一大早, 方淮就被捆着提了出去。蒙着油帆布的专门运送犯人的卡车把他拉到郊区,方淮被按着跪在地上, 在他身后是一排举着枪的日本人, 没有周呈。
据说日本人对付他这种冥顽不化的地下党分子手段极其残酷。早在第一次进宪兵队的时候张铮就听说过, 那帮人会一枪一枪打断他身上每一处大关节,然后打内脏, 从肾开始, 让他在失血中痛不欲生。最后一枪会打在脑袋上, 方淮之前见过不幸被捕的同志, 行刑完毕后地上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滩被拆碎的血肉。都说鬼子能吃人, 如果不亲眼目睹,谁都无法体会那种恐惧。
周呈救不了他, 日本人严防死守,生怕没人来救他。周呈若是来了, 就只能两个人一起死。
方淮轻轻叹了口气,他还在等,等男人给他一个交代。
方淮在地上跪了二十多分钟后,不远处来了一群人,有那几个日军队长, 有左灵芝, 还有张家两兄弟和张俪。张俪眼睛肿得像两枚胡桃, 左灵芝脸色惨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大义灭亲后愧疚心痛。她垂着泪和伊藤说了几句话, 伊藤点了下头,然后那个女人就冲方淮这边来了。
方淮忍不住勾起唇角,爱情让人盲目,明锐琴行全空,就连日本人都明白他的同伙已经撤退了,这个女人还是不死心。
“张铮,你知不知道你要死了?”
方淮轻笑,“你知不知道,木匠也要死了?”
“不会死的比你早。等我亲眼目睹你的脑袋被打爆,我就动身去南京找他。你猜到了杜子阳是谁,但你慢了我一步,根本没有时间把情报传给你的同伙!”左灵芝冷笑道:“我人跑过去确实危险,大不了赔上我一条命,杜子阳,你们想都不要想!”
方淮没吭声,他看着地面的沙土,忽然低声道;“下辈子,去爱一个好人吧。”
“你说什么?”
方淮抬眼平静地看着她:“你爱错了人。无论是多么好的男人,但凡和叛国二字沾上一点边,都不值得一个女人去倾尽全心。”
左灵芝笑,“要死的人是你,张铮,我和子阳不会死的。”
“是吗。”方淮低声道:“那我们看看吧。”
张铁和张锌一直在和伊藤交涉着什么,方淮远远地看着,猜不透这两兄弟的感受。张家养了二十多年待如亲生的儿子竟然是潜伏下来的地下党,甚至毒杀了老爷子,张铁时不时回过头来看方淮一眼,表情麻木,而张锌就连头都不回。
上午十点半,伊藤朝方淮身后的士兵挥了下手,身后传来整齐划一开保险子弹上膛的声音,方淮静静地闭上眼睛。
快到正午了,应该也快了吧。
远方的天际忽然传来枪声,方淮悬了一夜的心忽然放下了,他在心里一下一下地数着。
一、二、三、……七、八、九
杜子阳已死。
一抹笑容浮现在嘴角,方淮甚至不知道是自己在笑还是张铮在笑。
“方淮先生您好,恭喜完成任务,您即将离开宿主的身体,请做好准备。”
方淮来不及答一声,就忽然听见子弹划破空气的一声枪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洞穿了他的脊背和胸膛。没有疼痛,只有一种熟悉的瞬间抽离感,下一秒,他以一个鸟瞰的视角看见张铮的身体倒在地上,心脏被洞穿,血洒了一地 。
这个不屈的爱国者虽然早已身死,这一刻却终于可以瞑目了。
一切仿佛都在预期中,然而有一些事他没有预料到,只有在灵魂腾空后才看得清楚。
那九声鸣枪不是周呈开的,而是其他同志发来的信号。周呈本人就在行刑现场,确认杜子阳已死、织布任务完成后,他在远处的草丛用重型□□,抢在日本人之前开了那一枪。
一枪贯心,胸膛后背全被破开,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即便方淮有痛觉,大概也不会有任何感觉。那个男人远程狙杀了方淮后,又一枪直接爆头左灵芝。日本人反应得很快,立刻开始搜捕,而男人没有恋战,直接弃枪脱身,接应的同志就在山脚下,男人上了车,离开上海滩,一去无回。
……
……
半年后,周呈已经换了另一种身份潜伏在杭州沿线。他公事路过上海,在方淮的墓碑前站了很久。男人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铂金戒指,有些旧,一看就知道被抚摸了无数次。那枚戒指和方淮戴在胸口的那一枚同款,大了两个尺寸。
那从来就不是什么送给母亲的礼物。那是周呈的母亲为他之后结婚备下的,原本是一对情侣戒。当初男人拿出来那枚小的给方淮时,很多重要的决定,他其实已经在心里做出了。
方淮静静地在周呈身边的上空看着,男人对着墓碑渐渐红了眼眶,伸出戴着戒指的手缓缓抚摸上墓碑,低语道:“抱歉,阿淮,我来得太晚了。”
“你大概不知道那一枪是我开的吧,你这家伙太记仇了,如果让你知道,大概下辈子见面了也不愿意搭理我。”
“可是我没有法子,我救不了你。虐杀之残忍,只有亲见者才能体会。你说自己没有痛觉,我不信,我舍不得他们那样折磨你。”
男人说着缓缓在墓碑前跪下去,他抱着墓碑,嘴唇吻在粗糙的石面上,泪水在墓碑上流淌出一条条深色的痕迹。男人哭得嘴唇都在抖,“我打穿了你的心脏,却也挖空了自己的心。如果真有下辈子,你把我的心还给我,好不好?”
方淮轻轻张开双手环住男人,侠骨柔情,硬朗坚强的男人脆弱起来更惹人心疼。可惜,他感觉不到他的温度。
“方淮先生,时空对接完毕,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好,走吧。”
剩下的事情,是系统先生告诉方淮的。周呈死在解放前的最后一次外勤任务里,明明是很简单的任务,他却失手了,被日本人围在一个酒楼里,插翅难飞。男人没什么慌乱和害怕,他把自己反锁在一间小小的库房里,平静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生死之际,他却在笑。
他期盼解放,却也恐惧解放。如果解放了,他就可以一座小城一栋小房再加一桩小买卖,粗茶淡饭,可是少了那个人,何谈幸福余生?
“方淮先生,不必遗憾和心痛,你们的未来还很长。”
方淮猛然睁开眼睛,周围的白炽光有些晃眼,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杯热水,胖子一下一下给他顺着后背,“你没事吧?呛得这么厉害?”
方淮回头一看,“手术中”灯牌依旧亮着,他回来了。恍若千秋一梦,这个任务太艰难,好在最后有惊无险,抢在被杀死之前完成了织布任务最后一环。
系统先生忽然在脑海中上线,“方淮先生,再次恭喜您完成了上一个任务。在前往下一个任务地之前,请阅读来自张铮先生的感谢信。”
说着,一封信笺出现在方淮的脑海里。
“给素未谋面的方先生:
先生,感谢您为我报了当年满门屠戮的血仇,也替我完成了最荣耀的使命。很抱歉,为了我的任务让您与爱人不得不生离死别。在下会倾尽全部祝福您之后的任务,希望您与周呈早日团聚。
——张铮敬上。”
方淮有点发愣,用意念问系统先生道:“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为什么还有感谢信这种东西?”方淮皱着眉,“之前那么多任务也没有感谢信啊。”
“张铮和之前的宿主不同,他背负的仇恨和责任太深重,是您解脱了他。”
原来是这样。
方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是他的第四个任务了,也就是说,是第四次和男人生离死别。可是不同于之前,这一次,他的感觉平静了很多。
一次又一次,他体会到了何谓宿命。打破这宿命轮回的唯一方法,就是坚强地走下去。只要心中记着未来,那么眼下的离别都是暂时的,值得回味和留存的永远只有每一世的温情。
方淮扭回头又看了一眼手术中的灯牌,莹莹的绿光代表着希望,他爱的人躺在里面,这一点不会变。
胖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掏出来跑远几步,接起来说了几句,又匆匆挂断。方淮看他脸色难看,问道:“怎么了?”
“没事,家里的事。”胖子把手机关了,往兜里一塞,突然叹气道:“像你和邱城这种人,小小年纪就什么都有了,很多民间疾苦,你们都是不懂的。”
方淮愣了一下,“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大事。”胖子揉乱了自己的头发,近距离看,方淮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助理的眼角其实长满了皱纹,胖子叹道:“老人不懂事,七大姑八大姨的,欠债一大笔。我给你干活算是拿很高薪了,却还是填不满那个无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