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任务对象变成通关外挂(140)
坐在钱尔白右手边的是一只大白萝卜, 他的眼睛只是两条黑色的横线,嘴巴是红色的一个对勾, 像是拿记号趣÷阁随便画上去似的。
这是任朝, 他本人即长得白白胖胖,光头圆脸眯眯眼,笑起来喜欢使劲儿地提着一边的嘴角。这个大白萝卜形神兼备,一目了然。
钱尔白想, 如果这个子世界是一本画册的话,那作者一定是个荒诞幽默的肖像漫画家,才能画出这样夸张扭曲,但又以点带面,神韵兼具的人物形象。
孙鹤扬身高体瘦,手长脚长,此时就是一副骨架顶着件白大衣。张燕麦冷静稳重,沉默寡言,于是变成了铁皮机器人,嘴巴两边的螺丝拧得紧紧的;她带着的学生孟娜性子比较活泼,但是眼里没活,总需要人督促才会去做事,所以是一幅提线木偶的模样,眼睛是两枚纽扣,用黑线打着“X”。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并灵活运用,再看屏幕上的图片,钱尔白竟然隐隐能够认出一部分来了。
散会后,钱尔白把工作与李智简单交接了一下,然后和主任打了声招呼,便算是正式下班了。
他回到休息室洗了手,换下白大衣,打算到肛肠科去看夏昶典。
走出门时他想了想,又折身回去拿上了对讲机。
一来这对讲机之前是龙刃的手机,如果门外就是现实世界的话,很可能会恢复原状;二来医生的手机几乎从不离身,以防有突发事件或者患者出现紧急情况是主治医生不能及时得知。
一路目不斜视,钱尔白直接挥散烟鬼,从楼梯间爬上七楼。
刚一转进七楼的廊道,便觉一种诡异的气氛围绕了过来。
站在通道口,左边是普外科,触目可见丝缕红气,像血又像火,带着灼热的浪潮,蒸腾得空气微微波动;右边是肛肠科,寒霜隐隐,从洞开的玻璃门后伏地而来,绕着钱尔白的脚腕一路向上环旋,爬过的每一寸肌肤与汗毛都似结了冰碴。
这一冷一热两道气流在他耳边逗留着,冰火交织中重复得都是相同的一句话:“我好疼啊……”
这话他熟,龙刃也熟,每一个在医院工作的人都熟,若不是被病痛折磨得忍无可忍了,医院绝对是所有人最避而远之的地方。
他转身进入肛肠科,沿着阴冷的长廊经过紧闭着门漆黑一片的库房与休息室,然后转出到大厅,来到护士站。
站内的护士姐姐们与胃肠外的略有些不同,她们只有一只眼睛,但却有许多的触手。
由于肛肠科注重中西医结合治疗,除西药口服静注之外,还许中药内服外擦,坐浴熏蒸,因此,护士姐姐们的身上也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汤药味。
护士们正在忙着订对医嘱,钱尔白开口道:“你好,请问秦羽在哪个病房?”
“秦羽?”一人抬起头来,大眼睛眨也不眨,直直地盯着钱尔白,上下打量片刻,然后微微一笑,伸出一条触手往左边一指,道:“换药二室。”
钱尔白谢过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找换药二室,隐隐听到身后两人小声讨论:“这人很眼熟啊,在哪见过?”“龙大夫嘛,胃肠外的,钻石王老五!”
来到换药二室,钱尔白抬手敲了敲门,屋里传来夏昶典哆哆嗦嗦的声音:“谁?还没输完呢!”
“点点,是我。”他又心疼又好笑,然后拧开了门,走了进去。
夏昶典显而易见地舒了一口气,他把墨镜往下扒拉了点,然后一脸委屈地看着钱尔白道:“哥,你怎么才过来啊!”
钱尔白关上门,走过去坐在夏昶典身边,道:“抱歉让你久等了,刚刚开了个会。”他摸了摸夏昶典空着的右手,手背冰凉一片,于是便将它握在手心里捂着。
吊瓶里的药液所剩不多,最多再有十分钟就可以拔针了。
他摸了摸夏昶典趴在头顶上的耳朵,当然,只能摸到一团空气和柔软的头发,他把自己在楼下的发现讲给夏昶典听,然后问道:“你这边呢,有什么发现吗?诶,你怎么这副打扮?”
夏昶典被问及伤心事,不由悲从中来,他把自己离开他哥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种种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他假扮盲人,从五楼一路走回到七楼,虽然看不见了,但是听觉和嗅觉却在墨镜的副作用下被成倍增强了。
黑暗中,到处都是粗重的呼吸声,杂乱的脚步声,以及若隐若现,忽远忽近的哀嚎与呻.吟,每一口呼吸都似乎夹杂着血腥气与腐臭味,让他不得不在脑中乱想,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是走动间布料在摩擦,还是奇怪生物的足翅在挥舞?刚刚摸到的冰凉究竟是楼梯的扶手,还是不小心穿过了一具幽魂?
好不容易回到了七楼,却被一个突然冲出来的熊孩子一头撞在身上。
那是一只真的熊孩子,他能感觉到那小熊撞过来时脑袋上圆圆的毛耳朵。他向后倒去的时候还下意识拽了一把,想要借力稳住身形,结果当然是失败了。
幸好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一根触手卷在他的腰上,及时扶了他一把,才让他免于从楼梯上滚下去摔个脑震荡的命运。
熊孩子不知是耳朵被揪疼了,还是知道自己做了坏事心里不安,突然坐在地上号啕大哭了起来。
夏昶典惊魂未定,因为被触手缠住而生起来的鸡皮疙瘩还没消下去,就听得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闻声而来。“谁欺负我家孩子?!”却是熊家长来为自家的熊孩子做主来了。
那熊家长知道了其实是他家孩子有错在先,态度稍稍软化,但是却不肯认错,留下句“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斤斤计较”,便抱着熊孩子走了。
夏昶典听着这倒打一耙的话生生气笑了,心中对于怪物的恐惧都冲淡了不少,他甚至想提起手中的桃木剑追上去,朝这熊家长施展一套打狗棍法。
扶住他的长着触手的人原来是护士长,她把他送回病房,看着他的新装备有些疑惑,问道:“秦先生眼睛怎么了?我记得您入院时候还好好的啊?”
夏昶典一时无言,只得做出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来。
护士长见状便不再问,出了门又怀疑他是不是出现了恐光恐声等狂犬病的前驱症状,立即汇报给了他的主治医生薛大夫。
于是夏昶典被迫摘下了眼镜接受检查,并和满屋子前来围观的实习医生,医学生,护士,以及病友们打了个招呼。
那一幕就像是唐僧在妖怪窝里醒过来,所有妖精都关切地望向他问道:“你醒啦?”夏昶典只想昏过去算了,可惜他并没有点亮这一技能。
经过一番检查,薛医生确认了他并没有发病,视力完好,只是有些听觉过敏,可能是心理作用,于是放下心来,让他放平心态,不要紧张,好好休息,然后便带着一帮人离开了。
夏昶典看着薛医生拖在身后不断游动的翠绿蛇尾,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又有冒出来的趋势,赶紧抓起眼镜重新戴在脸上。
他的病友之一痔疮鬼爬回床上,问他:“你眼睛不是没事儿吗,为什么还要戴墨镜?”
夏昶典叹了口气,语气苍凉:“我乐意。”
不知能不能算是因祸得福,经此一事之后,他的惊吓阈值明显提高了不少,若只是单纯地远远地看着这些鬼怪们,他已经能够坚持五秒钟不移开视线了。
但是鬼怪们总喜欢搞突然袭击,尤以幽灵们为主,经常突然从房顶上倒挂下来,或者从墙上穿过来,往往脑袋在这边,身体还在隔壁。夏昶典每每看到这样的景象就心脏发紧,只想拿桃木剑戳过去。
所以能不看他还是选择不看,况且有些鬼怪的形象实在是太辣眼睛了,护目保平安。
他不愿意和两个鬼病友呆在一间屋子里,一是因为这两只鬼太吵了,竟然召集群鬼在他们病房里打扑克!第二个原因是,有幽灵的地方实在是太冷了,他感觉自己吊瓶里的液体都要结冰了。
护士把他安排在了空闲着的换药二室里,让他液体快要滴尽的时候就用对讲机呼人。
夏昶典绷着脸点点头,尽力把刚才手背上滑溜溜又潮湿的触感想象成小猫的鼻子,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但眼镜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