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小师弟只想守男德(210)
顾雪庭的面容缺乏血色,双唇也苍白,微微摇头说道:“你没有错,合欢宫弟子本就该修合欢道,此乃天经地义,你无须自责惭愧。”
“师尊……”
“好了,为师画了这些纹样,颇费精力,已经乏了,这就要去休息了,你也回去吧。”
顾雪庭从桃卿的怀中抽出自己的手臂,撑着桌面起身,却因为过度恍惚而踉跄着倒了下去,失手将砚台打翻,墨汁流了出来,染脏了他辛苦绘制好的小图。
“哎呀,郎君的画!”
桃卿和侍女连忙补救,只来得及抢出一张,剩下的都没法看了。
顾雪庭麻木地坐着,听到混乱的动静,却已经不在意了,心里疼到没有感觉。
连他最爱惜的明月都已经被弄脏了,又遑论几幅没有价值的画?
“好了,不用收拾了。”他空洞地说着,“只是几幅画而已,之后我再补上,你们都出去吧。”
桃卿染了一身墨汁,正沮丧不已,却又看到顾雪庭的两只手上都是血,心里顿时一紧,连忙取出治伤的丹药:“师尊,您的手……我这就为您处理!”
“不要紧,只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
顾雪庭阻拦了桃卿的动作,不想让他发现这是他自己掐伤的。
正好此时奴仆来禀,清玄道君前来拜访,顾雪庭便对桃卿说:“好了,剩下的事你不用管了,清玄道君应当是来接你的,你随他回去吧,多陪陪他,过几日再来见为师,取走你的新衣。”
“可是师尊……”
“去吧。”顾雪庭低声呢喃着,几乎听不见了,“我很累,真的很累了。”
侍女们见他心意已决,客气地将桃卿请走了,桃卿十分无奈,却当真留不下来,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弟子明日再来看您。”
他离开之后,顾雪庭挥退了所有侍女,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抬起染满血的手,将蒙眼的绸带摘下来,露出了泛出湿润泪意的双眼。
卿卿当然没有错,错的人是他。
他害卿卿担忧是错,阻碍卿卿的道途是错,爱上卿卿更是大错特错。
桩桩件件都是他的错……倘若一定要说卿卿有什么错,那就是拜他为师,可他根本不配做卿卿的师父。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也似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顾雪庭枯坐半晌,命人请来孔致,孔致结束九还殿的论道后匆匆赶来,正要和顾雪庭商议桃卿的事,却先看到满地狼藉,不由惊讶地问:“这是怎么了?”
顾雪庭没有回答他担忧的疑问,只是轻轻说道:“卿卿告诉我,他要转修合欢道了。”
“是啊,我也知道了,还是我叫他来找你的。”
孔致忍不住地高兴,但看到顾雪庭兴致不高,这才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而是问道:“你怎么看?我觉得你好像不怎么高兴?”
不待顾雪庭回答,他又说道:“我知道你爱护小乖,我也爱惜他,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希望他能转修合欢道,否则就是浪费他的天赋。”
“你要明白,小乖终有一天会踏上这条路,就算你舍不得也不行,你早晚该放手的。”
顾雪庭笑了一声,遮住自己酸胀而温热的眼眶:“是啊,我早该明白这个道理,但我放不下,我已经放不下了。”
孔致皱起眉,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而顾雪庭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勃然色变。
“我爱慕卿卿,不配做他的师尊,理应受三十神魂鞭,并被逐出合欢宫,永不为合欢宫弟子。”
作者有话说:
萨摩耶:汪呜呜呜QAQ(叼起饭盆准备离家出走);
孔雀:叽叽叽!(急得自己拔自己尾巴毛)
第154章
说话时, 顾雪庭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却仍止不住声音中的丝丝颤动,流露出了无尽的苦涩与辛酸。
他说完便沉默下来,等待着孔致发话, 而孔致已经完全呆住了, 过了许久才颤着嘴唇出声道:“你说你什么……你什么小乖?”
“是。”顾雪庭声音虽轻, 却字字坚定, “我爱慕卿卿。”
再次听到相同的答案,孔致如遭雷击, 赶紧扶着桌子稳住身体,不然他恐怕会当场昏厥过去。
缓了许久,他才怔怔地坐下来, 颤着手给自己倒茶, 却不慎洒出大半, 看着满桌的水,孔致忽然来了股邪火, “嘭”地一声将茶杯摔在地上, 茶杯应声摔得四分五裂。
顾雪庭站在一旁,听到茶杯的碎裂声, 脸色更苍白几分,对孔致说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对我说吧,不必这样发泄怒气。”
“我不是……”
孔致喉咙发涩,半晌过去,重重叹了口气,痛恨地说道:“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居然喜欢上自己的弟子?小乖十八岁拜你为师, 跟了你近百年, 视你如父兄,你是看着他长大的,又怎么会爱上他?难道你从来没有将他当成弟子对待,而是从小养大的娈宠——”
“我从未这般看待过卿卿,我怎么敢对他有那么肮脏的心思!”
顾雪庭失态地打断他,眼眶通红,神色亦失魂落魄:“我是个经脉尽毁的废人,什么都没有,只有卿卿,他就是我的一切。如果可以,你以为我不想做个好师尊吗?我根本不想爱上他,可阴差阳错,我越陷越深,早就回不了头了。”
孔致猛地抬头追问:“什么阴差阳错?”
顾雪庭满心痛苦地闭上双眼,向孔致讲述了由蝉心丹引发的梦境。
一梦华胥,却亦是蝶化庄周的一生,他的心永远沉睡于幻梦之中,无法苏醒,他对卿卿的爱亦与日俱增,拖曳着他坠入无边地狱。
孔致听罢哑然失声,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柱悄然爬了上来,扪心自问,假如服下蝉心丹的人是他,他能保证自己不对小乖动心吗?
答案是不可能,他一定会爱上小乖,而且只会比师兄陷得更深。
孔致心烦意乱地抵住额头,开口问顾雪庭:“我看你与小乖应该没发生过什么,他知不知道你喜欢他?”
“他不知道。”顾雪庭面露疲态,苦涩地说道,“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和卿卿毫无关系,你只要将我逐出合欢宫便够了。”
孔致松了口气,已然做出决断:“我不会赶你走的。”
“你虽然喜欢他,于宫规不合,但你们两个不曾有过任何越轨之举,不算师徒通奸,我没有理由驱逐你。”
顾雪庭双手攥紧成拳:“可难保我将来不会做出什么,留在卿卿身边,我只会越来越痛苦,最终不是发疯,便是做出难以挽回之事。”
“可你舍不得让小乖伤心,对不对?”
孔致说:“如果你疯了,或是从此销声匿迹,小乖定会伤心得丢掉半条命,你说你只有小乖,可小乖也只有你这个师尊,他无父无母,你对他有多重要、他有多爱你,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
顾雪庭眼睫一颤,绝望的心被深深触动了。
师弟说得不错,卿卿很爱他,虽不是对情人的爱意,但这份爱意更深更厚重,他春秋四百载,和卿卿相识的百年只占据他生命四分之一的光阴,可对于一百一十六岁的卿卿来说,这几乎已经横亘于他的整个人生了。
他占据了卿卿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即便他是个百无一用的废人,却也有着自己的价值,因为卿卿爱他。
被卿卿爱着就是他的价值,也是他活下去的意义。
他又怎么能辜负卿卿对他的爱,离开卿卿身边?
孔致见他眸中浮现出一丝明光,心中微喜,继续说道:“你别忘了,小乖之所以一定要去神梦山,就是为了治好你的身体。”
“他胆小娇气,怕苦怕累,全是被你我宠出来的,可即使这样,他也愿意为了你冒险去下界,甚至遭人算计,中了肉莲丸那么恶毒的丹药。”
“幸好肉莲丸只是春药,如果是毒药呢?你觉得小乖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见你?他做这些可都是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