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娶了男主后(52)
那马车的窗幔无人阻挡,烈风一吹就随手扬了起来,露出一个神情冷然的人,侧脸的轮廓线条对于女子而言稍显锋利。
那女子的肤色冷白如同霜雪,不带一丝血色,唇角紧抿却不染半分朱红,矜贵又多了些阴郁,面上华贵的面具犹抱琵琶半遮面,平添了几分神秘。
显然,这是一位称得上祸国殃民的绝代美人。
车内的主人家似乎察觉到了有人正打量他,微微侧过脸来,一双惑人的眉眼好似点了墨一般,似笑非笑地注视陆知杭,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美感。
精致的五官英气十足,线条干净凌厉,明明不该出现在女子身上的特征,在他身上反而结合的很好,不失半点美貌。
“……”陆知杭没来由的有些尴尬,不敢多看,连忙压好帷幔。
哪怕是在现代,这样毫不掩饰地盯着异性看也是不礼貌的行为。
“公子,你在瞧什么?”被挡住视线的陆昭瞪大了双眼,好奇地盯着耳尖微红的人道。
“小孩子不要问太多。”陆知杭摸着他的脑袋敷衍了几句,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适才的女子来。
明明是第一次碰面,他怎么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呢?
另一边的马车内,云祈的视线也落在了陆知杭身上,幽暗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一年不见,那书生的五官愈发清隽动人,不同于去年的青涩,眉宇间多了丝书卷气。
明亮的光线自窗口照射在他半边脸,少年的身上好似蒙上了一层轻纱,雅致的脸庞朦胧而缥缈,俊俏得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云祈在初见陆知杭时,深不见底的眼眸有一瞬的恍惚,惊艳于对方出众的样貌,心中不由泛起了一丝古怪,总觉得这人莫名的熟悉。
他思忖片刻,陡然想起了长淮县的那片濛濛细雨,少年大方摊开手掌的画面。
云祈瞧着原本打量自己的少年率先败下阵来,便闭好了车窗,若有所思道:“是洮靖城那个财迷书生……”
乍一见坑了自己五两银子的人,云祈心中思绪万千,却看着对方脸色讪讪,才后知后觉自己这会着的女装,脸色不由一冷。
云祈的小皇叔云岫是宫内为数不多,知晓他男儿身的几人之一,更是背后支持着他在晏国布下自己势力的人。
按理说云岫这般尽心尽力,他们该推心置腹才是,可自小就饱尝世态炎凉的云祈,目睹着皇叔眼中时常萦绕的算计,只是默默蛰伏。
云祈从未和他人说过,自己自小就对人心敏感,哪怕再擅于伪装之人,藏在皮囊下的恶意仍让他遍体生寒。
就像他娘说的那般,这世上能把别人放得比自己还重要的,与旭日西升无异,更何况他生在这薄情的皇家。
云岫与江南阮家私下互通往来多年,近日更是有件要事需要商谈,就遣了云祈来。
掩人耳目是一方面,云祈的外公身患重疾,命不久矣,而他娘是外公唯一的女儿,临死前只想见一见自己这个孙儿。
晏国并未有什么未出阁的女子不能出门的规矩,加之他外公算得上劳苦功高,这事就准了。
云祈有时候在想,许是他那凉薄的父皇并不在意自己这个可有可无的子嗣,能拿来做做样子,彰显自己体恤忠臣、心怀仁爱也算值了。
两人的匆匆一瞥,都未曾认出对方。
若是让云祈知晓,这俊逸出众的书生就是那在张家村坏自己好事,还口出狂言调戏自己的人,指不定当场就捉拿起来大卸八块。
马车内的陆昭见自家公子如此反常,眼珠子骨碌着转悠一圈。
趁着陆知杭不备,半个身子就往他那头越过,不待陆知杭呵斥,他就手疾眼快地掀起窗幔,随着狂风呼哨,他看到了一位矜贵英气的美人。
“好俊俏的小郎君啊!”陆昭张了张嘴,惊艳道。
“什么郎君?”陆知杭听了这话却是眉头一皱。
郎君这个称呼在原身的记忆中,只能用作称呼王公贵族子弟,且单指男性。
这姑娘长相气质虽说英气俊美得雌雄莫辩,但从衣裳着装上也看得出是个女子,指着人家小姐称呼郎君,哪位女子会乐意?
陆知杭正想替陆昭向对方致歉,那马车内原先冷若冰霜的人嘴角反倒是露出了丝莫名的笑意。
而后那辆马车就疾速越过了他们,想再言语已是不便了。
“这是位姑娘,以后莫要再如此唤人了。”陆知杭点了点小孩的鼻尖,叮嘱道。
“那不是位小郎君吗?”陆昭挠了挠后脑勺,纳闷道。
按理说,陆昭出身不凡,该明白这些的,陆知杭顿了片刻问道:“你可知郎君是唤世家贵族子弟家的公子?”
“知晓啊!那郎……姑娘身上所穿衣物还有马车的形制都是呀。”陆昭自己没亲眼见过簪缨世族,但他爹懂得多,耳濡目染下才能第一眼就认出来。
“原来如此……”陆知杭低喃了一声,下意识往窗外看去。
“公子原来不是不喜欢姑娘,而是喜欢这样的姑娘啊。”陆昭自跟在陆知杭身边开始,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家公子对一位女子这般关注,往日多是避之不及。
“咳……休要胡言。”陆知杭轻咳一声,被小孩儿用这哀怨的语气闹腾得尴尬。
他倒不是真对这女子心生好感,虽说对方的样貌的确长到了他的心坎上,之所以多了分注意,除去适才的惊鸿一瞥,盖因是其人给他的那种熟悉感。
这一出闹剧过后,队列仍在匍匐前行,很快就出了官道,举目四顾下就张望到了几人盼着的亭阳县。
那座城与长淮县看着别无二致,多添了几分地方特色,只是走近了,他们才发现,城墙下聚集了不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
那些人精神萎靡,身上更是污秽不堪,痴痴的望着路过的车队,有些人尚且还在踌躇,胆大的已经冲上前堵在了马车前叩拜。
“善人,救救我们吧!我们已经好几日不曾饱腹了!”
“救救我们,只要给口吃的就行了!我的孩儿连口奶水都吃不到啊!”
“我那八十岁的老母再不吃口饭,就活不下去了啊!”
耳畔的哀求声不绝于耳,陆知杭掀开窗幔望着那规模颇大的难民,就像前世头一次在照片上看到了枯瘦如骨的贫困地区小孩那般震撼。
多少户人家因着天灾家破人亡,满目疮痍,就连活着都成了奢望。
在那为首几人的叙说下,他们才明白,这亭阳县数日前遭了洪涝,整座县城都被淹没了,冲散了他们的家,也冲走了一切,蓄养的家畜被淹死,血本无归,就连平日里积攒下来的口粮也一并被洪水污染了。
亭阳县内的官府虽还在积极赈灾,但这么多的人口,又哪里救济得过来,那些吃了死去牲畜的百姓连夜发起了高烧,都被捉拿看管,只等熬不过去就一把火烧了,防止传染。
以晏国的医学水平,为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这是最好的选择,哪怕他看起来如此的残忍无道。
“公子,给我点吃的好吗?”瘦弱的孩童衣不蔽体,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不敢靠太近,深怕自己身上的臭味惹人厌恶。
陆知杭蹙紧着眉头,心下微寒。
他很想将马车内的口粮分一些给眼前的小孩,可这样做于事无补,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更何况,陆知杭笃定,他真敢拿出粮食来,小孩手中的东西会被第一时间抢走,而自己等人指不定会被粮食馋红了眼的亭阳县难民围攻。
为了活下去,又有什么做不得的呢?
这里终归不是他记忆中的二十一世纪,他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
这世上只有皇帝才是万人之上,真正能改变这个世道的人,可若明君好遇,符元明也不用含恨告老还乡了。
那小孩儿见陆知杭迟迟没有动作,眼中的期望慢慢转为怨恨,似乎在憎恨着他都过得如此安逸了,施舍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救救他们的命有那么难吗?
“公子……”陆昭见着这些难民,有所触动,他在父母亡故后,何尝不是过着这样艰辛的日子,因此更明白他们的绝望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