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性宠溺(100)
小猫呆怔良久才僵硬地摇摇头,抬起手放在他头顶,摩挲着大兔子缺失一角的耳朵。
“你还活着……真好……”
“我当然活着啊!”
孟凡被他搞懵了,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我虽然没用又胆小,还很怂,但老大你一直把我保护得很好。”
季庭屿还是摇头,更多的泪从殷红的眼眶里冲出来,纵横交错地爬在脸上,就像一块破碎的红色瓷器。
“一点都不好……我、我没有保护好你们……你们那么信任我那么拥护我但我把你们——”
“老大!你在这啊!”医生带着其他队员跑了过来,打断他的话,火急火燎地让他安抚贺灼。
季庭屿听到那个名字,濡湿的眼睫仓皇地眨动一下,低下头去,没有动作。
“怎么了?是不是腿受伤了?”医生以为他腿出了问题,过去就要掰他的腿,季庭屿大喊一声:“不要!”
医生吓得赶紧停止,疑惑地看向他。
小猫崩溃地闭上眼睛,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发狂似的把脑袋往船上一下一下不要命地猛磕,嘶哑的哭腔从指缝里溢出:“抱歉,请……请你们先离我远点……”
队员被他这样自毁的反应吓得连连后退,绕是再着急也不敢过去,猜测他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幻觉。
带着血腥气的粗重喘息在身后响起。
“呼……呼……”
众人转过头,看到身负重伤的巨狼步履蹒跚地朝他们走来,一步一个血印,从他们身边穿过慢慢靠近季庭屿。
贺灼前面两条腿几乎被打断,一瘸一拐地撑着庞大的身躯,肩胛骨从皮里刺出来,白森森的骨头染着一层血丝从背上支出来,随着他的走动一起一伏。
左边眼睛被血糊得睁不开了,他只能歪过头,用右边那只眼睛看向自己的小猫,模样阴森可怖。
两秒后,巨狼轰然倒地,匍匐着身体,将沾满血的狼吻递给季庭屿。
“小咪,你抱一抱我……”
他疼得要死了,想被自己的小猫安抚一下。
怕自己会失控伤到他,连再靠近一点都不敢,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狗狗哀求抚摸的声音。
只需要一个拥抱就好,或者像雪山那晚帮他度过狂躁期时用脸贴蹭吻部,只要这样再微小不过的亲昵动作,就能减轻他心里的狂躁,让他爬起来继续战斗。
可季庭屿并没有给他。
猫咪呆滞地望着他,眼神迷惘又陌生,从他满身惨烈的伤口上流连而过,却依旧无动于衷。
狼王疼得厉害,很慢很慢地抬起一只前爪祈求他的抚慰,可刚伸出去一点点,猫咪就害怕地连连后退,不住地摇着头流泪,看向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怪兽。
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
贺灼前爪僵在半空,眨了眨眼,怔住了。
如同一只被无故抛弃的狼崽,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眼神慌乱地看向自己的爪子,把它缩回来快速舔了两下,弄掉恶心的血污后再小心地递给季庭屿。
但猫咪依旧没有接受他,闭上眼撇过头去。
贺灼不再动了,肩膀一下子坍塌下来,冰蓝色的眼眸被鲜血染红一半,就那样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小猫。
罗莎琳和沙漠青被章鱼击落,掉在甲板上摔出好远,吐着血求他支援:“贺老大你好了没!我们顶不住了!”
“贺总不行!他刚进入狂躁期了!”
“我们一起上!和这玩意儿拼了!”
队员被刺激出血性,抄起武器冲向大章鱼,明知不敌也要和他决一死战,不能一味躲在贺灼和季庭屿身后。
一条狼尾伸过来,将他们拨回原地。
“我去……”
狼王艰难地撑起身体,回身看了季庭屿一眼,混沌的眼珠里滑出一滴血红色的泪,就像一名残破又无畏的战士,冲向本应和他无关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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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着最后一口气搏斗了近两个小时,贺灼才将变异大章鱼逼回人形。
他的手脚全部被贺灼撕碎,只剩了恐怖的躯干在甲板上苟延残喘。
罗莎琳带人把他逮捕。
沙漠青则带着孟凡在海上打捞娃娃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狼王失血过多,奄奄一息地躺在甲板上,血淋淋的皮毛随着越来越微弱的喘息上下鼓动,嘴巴都闭不上了,如同濒死的鱼一般一呼一喘地开合着。
医生迅速帮他处理伤口,止血、上药、给断掉的骨头上夹板。
队员们围在他身边往他的嘴里灌电解质水,打能量针,检查皮毛下的隐藏伤口,问他脏器有没有被撞坏。
可巨狼一言不发,他半睁着的眼珠始终盯着楼梯角落里的小猫。
但季庭屿全程没有看过他一眼,大船停靠时,他第一个走到扶梯口,在孟凡的搀扶下艰难上船。
贺灼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他强撑着爬起来从扶梯侧面凑过去,血顺着脖子往下流:“小屿……”
季庭屿停住脚,没有回头,抓着栏杆的指尖一点点用力到泛青,五个指头在上面生生硌出血来。
像是在通过这种自虐的痛感来逼自己坚持下去。
孟凡搀着他,夹在他们中间左右为难,看一眼巨狼,再看一眼季庭屿。
“老大,要不我们等等贺总吧。”
他为了我们连命都快没了,一身的伤连口气都没喘,就算有什么矛盾,也等他好一点再说。
季庭屿没应声,闭了闭眼继续往前。
贺灼再也无法忍受,向前一步用狼头挡住出口。
“小屿,你不要我了吗?”
“我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你告诉我我立刻就会改的,好不好,我都会改,你别这样……”
季庭屿自始至终都垂着头,没人看到过他的表情,所以当他抬起脸露出那双流出血泪的眼睛时,众人大惊失色,惊呼着捂住嘴巴:“老大……”
贺灼当场怔住,心脏仿若被绞肉机搅碎,这一刻的痛苦比他所有的伤加在一起都要疼。
“怎么了,小咪……跟我说好不好?”
“谁让你受委屈了,和哥哥讲。”
季庭屿默了默,只吐出一句:
“我要带他们回基地。”
贺灼点头,顺着他的话说:“是该回去,闹成这样也没心情度假了,但你们都受了伤,还是去最近的医院看一看吧,我认识这里的医生,我会安排好的。”
他没为考虑自己一下,顶着满身伤说要送别人去医院,把季庭屿甚至他的队员都排在自己之前。
猫咪哑声道:“不劳您费心。”
贺灼被这句话刺伤,慌乱地缩了缩手脚,恐惧和无助致使他不敢开口,脑子里全都是刚才季庭屿对着他尖叫的样子,一个可怕的念头像夺命的闸刀一般悬在颈后。
“麻烦您让开,我们要走了。”
季庭屿冷漠地驱逐着他,就像一柄浸满寒意的刀。
贺灼恍惚间读懂了什么。
“这个‘我们’,不包括我……对吗?”
“对。”季庭屿回答。
“你没想……带我回去……”
“没想。”
“小屿……”贺灼声音哽咽,变得涩哑。
季庭屿从口袋里拿出那只玉铃铛项圈,是贺灼刚上船时他捡到的,还仔细擦掉了上面的血污,帮他小心保存起来。
狼王的视线移到铃铛上,目光变得温柔。
那是季庭屿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也是在那一晚他才真正拥有小猫。
这串铃铛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他珍惜到睡觉时都要摸着上面的纹路,还给铃铛起了个可爱的英文名字,甚至偷偷给它买了巨额保险,怕被季庭屿知道后笑他幼稚,至今没敢给他看到保险单。
“谢谢……你还帮我收着……”
狼王以为他想还给自己,下意识伸过头去,想把铃铛叼回来,放在自己做的小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