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万万不可!(104)
就是那个很多人都说不是他亲爹的人吗?
虽然贺甫是个傀儡,但他今年也不小了,都八岁了,大人说的话他能听懂,别人对他的嘲讽、怜悯、还有厌恶,他都感受得到。
他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好,而且很想补救,这就是小孩的脑回路,他们处理不了太复杂的事情,他们的任何行为都是出于生存本能,所以这个年龄段的小孩看见吃的就控制不住自己,因为他们知道,吃得多才能顺利长大。
而贺甫不缺吃的,他身边的危机来自于他还分析不明白的东西,贺甫想活着,不想被人从皇位上拉下去,或是直接杀掉,那在他看来,他就应该洗掉自己身上私生子的骂名。
出兵代表什么,贺甫也不太懂,不过他动心了,他巴巴的看向孙仁栾,希望孙仁栾能答应这件事,能以他的名义出兵,然后去给先帝报仇。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萧融的目的在这里,而之前萧融只邀请了一个黄言炅,在他出发的前两日,屈云灭才把其他邀请信发出去,因此孙仁栾根本不知道屈云灭这回决定不当孤狼了,而是拉起一支队伍,一起去打鲜卑。
朝中的反应自然很激烈,而且是一边倒,这种没好处的事为什么要干,把鲜卑打完了,得利者只有一个屈云灭,他们脑子进了射阳湖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萧融对此也是早有准备,他轻轻一笑,就开始嘲讽这群人,从来只听说过缺金木水火土的,还没见过缺仁义礼智信的,哦,这是不是就叫做缺德啊。
众人:“……”
萧融成功一句话就挑起了所有的仇恨,几乎是立刻,他们就轮番着来对付萧融,而萧融一开始还游刃有余的回应,后来就越来越吃力,眼看着落了下风。
外面已经有了胡椅胡床,然而皇宫的制式还是跟以前一样,尤其上朝的地方,人人都只能坐在席位上,而且他们都是对面而坐的,站在中间的人就很容易成为靶子。
张别知从萧融开口的时候就一脸痴呆样,因为他多数都听不懂,等到后面文绉绉的对话没有了,变成接地气的对骂了,他的眼神一下子就清明了起来。
发现萧融说不过这群人,他还十分生气,然而他的口才更不好,所以脑子一热,他就想撸袖子上去揍人。
而在他冲上去之前,萧融借着拖地的衣摆做遮掩,狠狠踩了张别知一脚。
张别知:“……!”好痛!
张别知整个脸都要扭曲了,偏偏这时候萧融还扭过头来,像是求救一般的看着他。
表面上看萧融是在求救,然而只有张别知知道,他的脚趾都快被萧融踩断了,萧融慢慢的在他脚背上碾磨,眼神也从楚楚可怜渐渐变得犀利。
终于,排练的成果显露出来,张别知的表情瞬间恢复正常,他将一边的嘴角完美的朝上扬了扬,这个极尽讽刺与凉薄的笑落在所有人眼里,紧跟着,张别知还自由发挥了一下,嗖的把自己脚抽出来,然后避嫌一般的往旁边走了两步,一看就是打算做壁上观,让萧融自己面对众人的唇枪舌剑。
见他是这个反应,萧融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却没什么办法,只能继续跟那些人针锋相对,而最后的结果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萧融赢了,却也赢得不怎么痛快。
这时候许久未作声的孙仁栾才再次开口,宣布此事容后再议,萧融还想再争取几句,却也不得不听从孙仁栾的命令。很快大家就都出去了,只是萧融和张别知走出去的时候,两个人离得很远,泾渭分明到甚至让人看不出来他们是一伙的。
孙仁栾多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才起身离开,而他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小皇帝贺甫,也多看了他们一眼。
第55章 赶紧死
回到住处之后,张别知跟着萧融进了他的房间。
萧融可没叫他,是他自己主动的,他们住的地方离皇宫很近,应当是一处贵客专用的别苑,而这别苑里也不是只住了他们二十几个人,还有一众的仆役,美其名曰是伺候他们,至于伺候的时候会不会探听什么消息,那就没人知道了。
萧融也不怎么在乎张别知跟着自己,回到房间以后,他先坐下缓缓吐了口气,阿树跑过来给他倒茶,萧融端起来,慢慢的抿了一口,让茶水的热气逐渐变温,然后他才咽了下去。
他正在回忆自己今日的表现如何,在那样剑拔弩张的时候他也顾不上分析别人的反应,便只能快速的记住,等回来以后再好好琢磨。
阿树也习惯他这样了,每次萧融认真思考的时候都会变得格外专注,几乎意识不到外界发生的事。
阿树贴心的没有打扰他,他只是疑惑的看看张别知,不懂他为什么杵在这里。
他一直盯着萧融,却又不说话,在察觉到阿树的眼神以后,他看向阿树,神情产生了些微的变化。
阿树:“……”他惊了。
因为他发现时常会露出的那种欠揍表情没有了,反而是嘴角向下拽,双眼湿漉漉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二字。
阿树满脸惊悚,这个受欺负的表情和张别知真是太不搭了,快收回去!
但张别知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阿树只好自己把头撇到一边,发现阿树是这个反应,张别知更难过了。
他这几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一刻钟之后,萧融终于回忆完了全场所有人的反应,他重新端起茶杯,这时候热茶也变成温茶了,他正准备大口喝,刚把嘴张开,他就看见自己对面站了一个门神一般的人物。
萧融:“……你在这做什么?”
张别知就等着他回神呢,结果得到这么一句,他气得要命:“你都要把我的脚踩断了!”
萧融眨眨眼:“是么?脱下来我看看。”
张别知顿时把眼瞪圆了:“脱、脱?!”
萧融理所当然的看着他:“是啊,你不是说都要被我踩断了么,把鞋脱了让我看看严重不严重。”
他说这话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临时踩张别知也是为了让他别掉链子,萧融知道自己用的力气有点大,但再大也不至于把骨头踩断吧,所以萧融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受伤了。
要是受伤了,那可得赶紧治,毕竟这人是简峤的小舅子呢。
说着,萧融站起身来,他走到张别知身边,正要弯腰把他的衣摆撩起来,张别知却好像触电一样,嗖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萧融莫名其妙的直起腰,却见张别知涨红了脸:“不用了,也没那么疼,我……我出去了。”
萧融不明就里,他知道男人不能脱女人的鞋,难不成连男人的鞋也不能脱了?
他该不会无意中做了登徒子吧。
萧融问向阿树,阿树也是一脸的复杂:“这倒也不是……只是更衣脱靴这种事,向来都是仆从才会做的,若不是仆从,那便是爹娘、或者其他相亲相近的人才会这样做,郎主太抬举他了。”
萧融:“……”
他都不知道这一点,也算不上抬举吧。
遥遥望了一眼房门,萧融不打算再管这件事了,他吩咐阿树:“让他们把晚饭端上来,吃完了我就睡了,明日还有的忙呢。”
阿树想说用完饭就睡觉不好,但萧融一副就这么办的模样,他只能把这些话都咽了回去。*
萧融的执行力不是一般的强悍,他说了就要做,于是刚吃完晚饭,洗了个热水澡,他就舒舒服服的躺床上去了。……
而在他隔壁的张别知,却罕见的有点睡不着了。
他第一回见到这么奇怪的士人。
士人在他眼中,应当是萧佚那样,不对,萧佚其实也不是标准的士人,标准的士人应当是今日在金陵皇宫见到的那群人的模样,高高在上、指点江山,即使跟他擦肩而过,也不愿意给他一个正眼,要是不小心碰上了,他们便会露出一个嫌弃的眼神来,似乎回到家就会把那身衣服扔了。
张别知痛恨所有欺负他的人。
就像小时候,分明他爹也是被逼的,但其他小孩非说他爹投靠了胡人,说他们一家都是叛徒,往他身上扔泥巴,他把推倒、再把他用力的推到泥塘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