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朝复乐(100)

　　胡教授知道钟乐的家庭情况，他还怪心疼这孩子的，走前叮嘱道：“有任何困难，任何事，都给老师打电话发信息，知道吗？”
　　庞思遥仍一脸担忧，最后又向傅延朝道谢，“同学，那就辛苦你了。”
　　傅延朝点了点头，送他们出去，并祝他们一路平安。
　　钟乐知道，傅延朝从来就不是个热络的性格，相反，因为他太优秀，钟乐有时候觉得他眼睛长在头顶上，平等地将很多人都不放在眼里，便懒得跟别人多话。
　　印象里，傅延朝之前对梁小奇的态度也算得上温和。
　　爱屋及乌......钟乐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词，随后呼吸一顿，又呛咳起来。
　　傅延朝送了人回来给他倒水喝，还摸了摸钟乐的额头，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钟乐更烫了。
　　“晚饭吃过没？”傅延朝问他。
　　钟乐摇摇头，“不是很想吃。”
　　傅延朝已经拿起电话，打给家里的保姆，让她做点清淡适宜病人吃的东西，之后让司机送来医院。
　　钟乐躺在病床上，安静听着傅延朝说话。
　　挂断电话后，傅延朝一回头，就看见钟乐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盯着自己。
　　他瞬间脊背都紧张到僵硬，没了从容，略显慌乱，“怎么了？”
　　傅延朝心底已经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刚才做错了什么，或者说错了什么。
　　他仿佛被窗外的严寒给冻住，就这样看着钟乐，大气都不敢出。
　　“我之前忘了问你......”
　　傅延朝问：“什么？”
　　“我重生是因为抑郁，那你呢？”
　　钟乐问：“傅延朝，你又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删删改改，这一章写了一晚上，写完修完已经天亮了，不是有意迟到的，抱歉大家久等了，多更了1000字，求原谅……（擦汗）
　　明天不更新，明天过生日吹蜡烛，嘿嘿~


第84章 雨过天晴
　　如果是因为上天垂爱，见钟乐的遗憾太多，而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傅延朝呢？
　　他难道也有遗憾？他活得好好的，又为什么会遗憾？
　　而且傅延朝比自己重生的时间线更早......这个问题困扰了钟乐很久，但他从来没问过傅延朝。
　　或许是异国他乡的重逢，或许是因为生病让身体很难受，高烧发炎，把自己的理智也给烧没了，脑海里又冒出这个想法，并且脱口而出。
　　前尘往事对于他们二人，就像一道经年不愈的伤疤，光是提起这个话题都透着悲凉。
　　在这方面他们都很默契，总会下意识避开这个话题。
　　钟乐躺在病床上，细瘦的手腕上露出留置针头，脸颊红扑扑的，眼眶里都是红血丝，他很认真盯着傅延朝，问话的声音沙哑而轻缓，却让傅延朝全身僵硬，不敢开口。
　　傅延朝不太会骗人，过往也没在什么大事上真心骗过钟乐，他喜欢把话摆在明面上，对方生不生气，对方什么态度，那都另外再说。
　　但此情此景，他不觉得跟钟乐讨论此事会合适。
　　傅延朝便哄着他，“以后再说吧，先等你病好。”
　　傅延朝给他拉了拉被子，转移话题道：“医生说你要多休息。”
　　钟乐不愿意，另一只没有挂吊瓶的手伸过来，将傅延朝刚捻好的被角故意弄乱。
　　他好像突然明白，做什么，说什么，会让傅延朝妥协。
　　钟乐别过脸不看他，沙哑的声音喃喃道：“你不肯说就算了，你走吧......”
　　傅延朝：“——？！”
　　深更半夜，让他丢下生病的钟乐走？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傅延朝有些绷不住，低声喊了一声，“钟乐......”
　　钟乐并不搭理，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给他看。
　　傅延朝心都乱了，在Y国相遇后，他一直觉得跟钟乐之间的气氛还算缓和，没有爆发过争吵，相处也还算融洽。
　　他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甚至觉得比三年前跟钟乐相处的状态还要好。
　　傅延朝都开始幻想自己耐下性子，在这几天好好照顾钟乐后，对方会看在他表现优异的情况下，离别时给自己留一个联系方式。
　　来日方长，一辈子的时光不算短。
　　现在得不到原谅，追不回人也没关系。
　　傅延朝等得起一个三年，也等得起十个三年。
　　但钟乐偏要提起前尘往事，咄咄逼人的态度，只给傅延朝两个选择。——要么说。——要么滚。
　　这跟送命题有什么区别？！
　　傅延朝很担心自己会说错话，也很担心钟乐又会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随后导致两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再次落回冰点。
　　他是钟乐面前的胆小鬼。
　　他太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相处了。
　　傅延朝站在病床前，手足无措，慌张到心跳加速，连血液都开始躁动不安，像一只做错事的大狗。
　　“我说，你别不理我。”
　　钟乐背对着傅延朝，却能听出他语气里的伤心。
　　“你离开后，我忘了是多久了，可能半年多吧，具体记不清了。”
　　“有天开车想回咱们的母校看看，路上出了车祸，醒来就......”
　　傅延朝避开细节，用很简短的几十个字概述，从话语中都透露着抗拒。
　　钟乐却在听见他的话惊恐回头，“车祸？！为什么会？！”
　　傅延朝不太自然道：“那段时间浑浑噩噩的，可能因为吃了药，也可能是睡眠太少，也可能是路况太差。”
　　病房内又再次陷入安静，傅延朝仿佛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见。
　　他看着吊瓶里的药快完了，开口打破僵局，“我去叫护士给你换药。”
　　钟乐却喊道：“——等等！”
　　傅延朝没有回头，他太害怕钟乐又会问一些，折磨他的问题。
　　钟乐看着他的背影，理智已经被“车祸”二字炸到九霄云外，他确信自己连手心都出汗了。
　　傅延朝轻飘飘的一段话，让钟乐明白，好像跟自己分开后，他每一天都过得很差。
　　他那时候听过傅延朝说了好几次爱，但钟乐从来不信，他只觉得傅延朝虚伪，也觉得爱不是像他这样的。
　　但如今种种，都表明傅延朝没有撒谎，他好像真的挺喜欢自己的。
　　钟乐经历过好几次亲人的离开，他年少的时候也曾坐在亲人的墓碑前，一边哭一边问：“为什么只剩下我一个人？”
　　活着的人比离开的更加痛苦，钟乐是亲身体验过的。
　　他微微发愣，病房里的傅延朝脱去了外套，里面穿着一件贴身的圆领毛衣，身材比例依旧很好，就是比三年前要劲瘦许多。
　　钟乐确信傅延朝没有撒谎，否则他们不会再次相遇，也不会在三年后的Y国街头碰面时，他连说句话都小心翼翼，眼神也是不敢跟自己对视。
　　耳鸣的症状很久没有过了，钟乐伸手揉了揉耳朵，他慢慢开口，“傅延朝，你是不是也有遗憾？”
　　傅延朝听后，长叹一口气，他转过身看着钟乐，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轻声道：“我遗憾的事情非常多。”
　　“在第一次见面那天，你来收作业，我不应该对你态度那么差。”
　　“那天晚自习，顾堇用篮球砸到你时，我应该跟他一起向你道歉。”
　　“你被小混混在校外打了，误会是我时，我应该更耐心一点向你解释，应该带你去医院看受伤的地方。”
　　“非要让你当着全校的面向我道歉，如果没有这一件事，也不会打乱你的生活。”
　　“别人孤立你欺负你的时候，我也不应该袖手旁观。后来你说的话很对，喜欢一个人不该是这样的。”
　　“跟你告白的时候应该正式一点，不该用戏谑开玩笑的方式来掩盖当时的紧张。”
　　傅延朝像在忏悔室里的罪人，细细说着自己当初的错误。
　　“钟乐，我应该更耐心一点的......”
　　“但我最遗憾的，是我太蠢，知晓心意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