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审核员今天又在出外勤(107)
尘文简叹道:“罢了,谁让我囊中羞涩,麻烦就麻烦些吧。”
“你又要出门了?”尘云离问。
“嗯,我会先去最近的慕鱼镇购买药引,吃个午饭,回城途中顺道将草药采了,大约傍晚才能回来。”尘文简摸摸他的翅膀,力道很轻,带着点恋恋不舍,“这次还是劳你看家了。”
“好,你放心地去吧。”
尘云离用触角蹭蹭他的指腹,然后作势要从他手上飞走。
然而他刚张开翅膀,就被尘文简的手指拢了回去。
尘云离疑惑:“干啥呀?你这么大人了出门还要人陪啊?”
尘文简失笑:“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带点什么?”
“我一只蝴蝶你能给我带什么?”尘云离故意贫嘴,“给我带另一只蝴蝶?”
尘文简板起脸弹了它翅膀一下:“蝴蝶没有,扑棱蛾子要不要?”
“那就免了那就免了,在‘伴侣’的选择上我还是很看脸的。”尘云离顺着他的力道退出几米,绕着他愉快地转圈圈,“虽然我确实没什么想要的,但你如果非要带,就买几部话本回来吧,最好是奇闻志怪类的,我不爱看才子佳人谈恋爱。”
“好,我记下了。”
尘文简脑子里霎时流过十几个书名,对于具体买哪本、去哪儿买更划算,也已经盘算清楚。
出门前,他重新烧了热水,给尘云离泡上一壶新的蜂蜜水,温在炉子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尘云离总觉得自从看过玉刀里的小像后,尘文简待自己就越发细致妥帖,性格也越接近前两个世界确定恋爱关系后的他。
他别是真把我当成他的白月光了吧?
尘云离心虚地想。
……
头好痛。
又痛又晕,脑子像被塞进一团浸满水的棉花,胀得头皮几乎快要裂开,太阳穴的青筋也跟随呼吸的频率突突跳动,疼得喘不上气来。
夙阑珊低低地闷哼出声,勉强撑开仿佛绑了千斤坠的眼皮,又被烛光刺得闭上眼,缓了好一阵才重新睁开。
僵硬的脖颈朝旁侧转了一个角度,他看见自己正置身于一间朴素清雅的竹屋,身下的床榻靠着窗户,细听可以听见风动竹枝的轻响。
房里只点了一盏灯,橘黄色的暖光恰巧笼罩每一处角落。他的学生就坐在灯下,往红泥小炉里添炭块,炉子上的水壶壶盖轻轻颤动,壶肚内传出咕嘟咕嘟的沸腾声。
夙阑珊的大脑一片混沌,仿佛生锈的金属机关般难以运转,呆呆地盯着尘文简,久久做不出任何反应。
直到一只身披银色光尘的青蝶从眼前飞过,他才如梦初醒,在后脑陡然复苏的剧痛中回过神来。
“文……咳咳……”
夙阑珊想唤尘文简,可他昏迷了太久,喉咙干涩得厉害,一开口便嗓子刺痛,忍不住咳嗽起来。
“先生,您醒了?”
听到床上的动静,尘文简连忙放下夹着炭块的木叉,快步走到近前查看他的状况。
夙阑珊挣扎着起身,奈何身上没一点力气,被他稍微一按,就又倒了回去。
“先生,您的伤势太重,现在还不能起身。”
“我……”夙阑珊皱紧眉头,困惑地拖长尾音:“我怎么了?”
“您不记得自己为何受伤了吗?”尘文简一怔,“我是在山腰的河边找到您的,当时您后脑遭到重创,昏迷不醒,据大夫所说,即使没有生命危险,也要休养很久才能完全恢复。”
夙阑珊跟着他的讲述一步步调动记忆,终于从混乱的思绪深处挖出一段发生在自己受伤之前的画面。
他的脸色霎时更苍白了一点。
“想起来了?”尘文简觑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先生,您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夙阑珊抿了抿唇,余光瞥见一团黑影飞过来,转眼看去,就见尘云离悠哉悠哉停在了尘文简肩头。
许是被他的自在感染,夙阑珊的心情舒展了些许,张口却又忍不住深深叹息。
“那天晚上,我前往路家,询问路先生关于路桁小考的事,旁敲侧击套出了他的话,确定他的确是想帮他的孙子作弊。我当时是想,此事私底下说开就好,再给他和路桁一次机会,哪怕路桁考了倒数第一,不得不离开学宫,下回学宫招新弟子时,也还有回归的机会。没想到……”
没想到松风学宫中竟真的有人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尘云离从他虚弱的冷笑里听出了未竟之言,不禁叉起翅膀,也有些替他气愤。
“对了,我昏迷了几日?小考成绩出来了吗?”夙阑珊突然想起正事,急切地问。
尘文简温声道:“先生莫急,小考刚刚结束,弟子也已经将路桁作弊之事告知诸芳先生,她答应会妥善处理,您安心养伤便是。”
“那就好。嘶……”
夙阑珊松了口气,同时由于着急血气上涌,他的头更疼了,不由得。按着太阳穴脸皱成一团。
尘云离见状,催促尘文简道:“药不是熬好了吗?快让他喝了好好休息吧。”
尘文简微一点头,转身端来温在热水里的药,喂夙阑珊喝下。
第一勺药汤入口,夙阑珊脸就绿了。
“……你也想谋杀为师?”
“先生幽默了。”
师徒二人隔着一碗药大眼瞪小眼,一个张不开嘴,一个收不回手,对峙了许久。
尘云离在旁围观,笑得翅膀直抽抽。
第080章 青简月光(九)
尘文简好说歹说, 可算是把药给夙阑珊灌……哦不,喂了下去。
师徒俩这一番大战下来,胜利一方身心俱疲, 失败那方生无可恋, 只有围观群众尘云离收获了本日最大快乐,赢麻了。
青轲开的药方有止疼功效, 虽然苦得令人发指,但挨过去后,夙阑珊忽然觉得后脑的伤口涌上一股暖流, 盖过原先缓钝拉扯的疼痛, 让他舒坦了很多。
他趴在枕头上昏昏欲睡,无意间对上尘文简迟疑的目光,缓慢地扬了扬眉。
彼时, 尘文简正在边听尘云离说话, 边给他倒蜂蜜水。
“那把玉刀是他的东西,刀柄中的小像的来历也只有他知道,没准儿他还知道其他跟你的白月光有关的事情, 等他伤势好转再慢慢问吧。”
尘云离说着,蹲到碗沿低头嘬水。
尘文简放下水壶,下意识看向夙阑珊,冷不丁与他四目相对,微微一愣。
“有事要问我?”他淡淡道, “说吧, 我还不想睡觉。”
尘文简与尘云离对视一眼,端着碗和碗上的蝶就走了过去。
“弟子确有一事想请教先生, 是关于您所佩的玉刀。”他从床头取下玉刀,递给夙阑珊看, “先前为您换下湿衣服时,不慎弄掉了刀柄,从中掉出一张小像,画的似乎是我一直在研究的一位古人。”
听到这话,夙阑珊的眼神微妙起来:“你再把刀柄卸下来一次。”
尘文简面不改色:“玉刀上有机关,弟子后来尝试过,打不开。”
夙阑珊意味深长地扫视他几眼,也没多问,接过玉刀囫囵拧了一把,刀柄便再次与刀刃断开,小像掉到了床沿。
他用手指将其推开,尘云离别开眼,不好意思看那张熟悉的脸。
“你知道他是谁?”夙阑珊问。
“他生活在荒古大世的某一年,那段历史遗失甚多,流传于世的事迹大多都被扭曲成了奇闻异事,与他有关的部分寥寥无几,我没能查到太多东西。比较确定的一点是他的名字——云离。”
夙阑珊唇角微弯:“云停处,离恨短,少悲欢。出自荒古末年代齐之国的国君起居注。看来你对他执念颇深,连这种几乎无人记录、无人研究的史料都翻出来了。”
“先生博学。”尘文简垂头,“所以,这幅小像真的是……”
“是他。”夙阑珊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留任何容错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