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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宅十余亩(62)

作者:宁雁奴 时间:2017-12-04 20:25 标签:种田文 温馨 布衣生活

  ——以他之能,以几人之力, 既无法突破成百上千之军士的围剿,也不可能将业已燃烧在火焰里的那至少数十个人, 及时救出。
  无能为力。
  只有求助系统这一条路径。
  【宿主8674972确认使用系统救助服务。】
  机械的提示, 不过是几句话,耗费不足几秒的功夫,却仿佛, 漫长到天老地荒的程度。
  焦心如焚,郁容自觉快要忍耐不住了,忽听系统音响起,恰如天籁之声——
  【经检测确认,活人.祭违背本位面伦理纲常。是否确定对受害者进行人道救援?】
  郁容不假思索地选择:是。
  【警告!警告!】
  【四十九名受害者已无生还可能。生命法则不可违背,人道救援施行失败。】
  郁容蓦然张大眼,看着西南火焰越发旺盛,耳畔的嚎哭声却衰微到快听不清了……一阵呕意,再也无法自控了。
  “咳……”
  咳出的不是呕吐物,而是红殷殷的鲜血。
  ——求助系统的代价,因为救助失败,所以只是保持一个月的虚损状态。
  无暇在乎。郁容扶着树干,强撑着不让倏然虚弱的身体摔跌下去,忍着阵阵心绞痛,克制不再继续咳嗽出声。
  没忘记,他们所在的处境十分危险。
  郁容尚能保持一点理智。
  周昉祯与谢东官闹出的动静太大了,没多久便引来了巡逻的官兵。
  一行四人,或是被吓破了胆,或是呕吐过了头,或如郁容这般,个个手脚发软,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已没了逃跑的心力。
  十数名军士,将老树围着,每人手执长戟,戟头直指树上四人。
  要不是郁容他们所处的位置高,怕不一下子被穿成串了……得亏,弓箭手不在这。
  “禀报都头。”
  处于“虚损”状态的郁容,费力地靠着老树枝干,听到下头有人跟领头者报告:“那人是钦赐的成安郎。”
  都头忽是一挥手,小兵们各个收起了武器。
  “你们……”
  都头刚一开口,就听到数道箭簇之声破空而来,厉声呵斥:“什么人?!”
  “徐都头,好久不见。”
  郁容愣了愣,忍不住咳了一声,低头看去,影影绰绰的,辨不清来人的面目。但听声音,是他几分熟悉的逆鸧郎卫,安朗犀。
  在安朗犀说话之间,另有十数个执弓.箭的郎卫,四散开来,将这里的军士们包围。
  “安校尉,你来此作何?”
  安朗犀直言:“我奉指挥使大人之令,前来清理门户,跟我走吧。”
  徐都头笑了:“几日不见,安校尉居然也学会了说笑……莫不是忘了,我等只听英王殿下之命。”说罢,语气一转,“看在昔日同僚份上,便不追究安都头你擅闯之罪,天贶祭仪不宜中断,恕我不能招待,请回吧。”
  这边,好不容易缓过劲的周昉祯,凑在郁容身边,低语:“这些人……全是逆鸧卫?他们这是内部反水了?”
  郁容恹恹地摇着头。
  他哪里知道怎么回事,也无心探究。目光怔怔,向着西南方,火焰如舌,吻舐着夜空,“祭.品”的惨叫声已经偃息了。
  忽而想到什么,郁容打起精神,冲着安朗犀喊:“安校尉,快去救人。”
  大屋那边,至少有七八百个附近村民。
  他怕……
  安朗犀当即安抚道:“公子且安心,我们的人已经将这里控制了。”
  郁容松了口气,霎时间,仿佛被抽走了身上最后一丝气力,全身虚软,若不是位置上佳,怕是这一松懈,便直接栽倒下去。
  徐都头呵斥:“安朗犀,你好大的胆子!”
  舌战之时,双方交锋。
  显然,安朗犀这一方彻底占据上风,响起了几下金戈声,便将徐都头及其手下数人,尽数制服。
  “不如你徐都头胆子大,”安朗犀语带不可置信,“居然拿活人……”
  徐都头冷哼:“几个迟早会死的人罢了。为了英王殿下,就是再来几百上千人,亦算不得什么。”
  安朗犀默了默,忽道:“英王年事已高,指挥使大人已接他进戒禁院安度晚年了。”
  徐都头闻言气急:“你们!这是忘恩负义!”
  “恩?义?”安朗犀轻声念着,似乎不想再跟对方辩解,对着手下人下令,“将他们押回去,听候指挥使大人发落。”不管那徐都头再说什么,仰头冲着树上的人说,“抱歉,让公子受到惊吓,是我等来晚了。指挥使大人被绊住了抽不开身,一时赶至不及,所以……”
  郁容摇了摇头,他无权指摘这些人,只是……
  “英王是谁?”
  安朗犀有问必答:“英王是官家的叔祖,即指挥使大人的太叔祖,是逆鸧卫前前任指挥使,亦是隆宣初年之摄政王殿下。”
  郁容愣了愣:“所以那些官兵……”
  安朗犀语气沉重:“在指挥使大人上任前,英王实际执掌逆鸧卫,接近五十年之久。”
  顿了顿,他继续说:“原是极厉害的人物,为我旻国做了诸多益事,故而在军卫之中声望极高,当年指挥使大人执掌逆鸧卫……原有左中右三卫,中卫是为英王的拥趸,他们对指挥使大人难以心悦诚服。其后……”
  简述了一段逆鸧卫的往事……当然肯定是能被郁容知道的。
  “原中卫名存实亡,现今已不同以往,花费了数年,指挥使大人才算真正掌控了逆鸧卫。” 
  郁容沉默。
  安朗犀仿佛知道他的心绪不平,继续解释:“英王年岁已高,这两三年……”顿了顿,含糊带过,“指挥使大人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一趟堰海之行,原是得了一点消息,只当此地有些异动,谁也没想到……”
  这位铁铮铮的硬汉,说到这里也无法再说下去,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有些茫然:“英王殿下不该是这样的。”
  默默地走着,郁容不语,直待看见前方,无数官兵——分不清是逆鸧卫,还是英王的人——气氛紧张地跑行着,不由得心情绷起。
  “公子安心,都是我们的人。”
  吵吵闹闹,郁容只觉额角突突地疼,忽地问:“死了多少人?”
  安朗犀有些难以启齿:“总共一百零三……”
  “一百零三?”郁容不敢相信,“不是四十九?”
  安朗犀犹豫了一下,说:“活人.祭前后烧死了五十八人,其余的是……感染者。”
  郁容怔了怔:是了,他们被关着的时候,就闻到了……火烧的味道。刚刚那四十九人,不可能是第一批。
  其后,安朗犀仔细地说明了一番。
  郁容总算弄清楚大概的事件。
  英王以及心腹,近年疯狂迷信天督传入的多诃罗耶教,适逢其八十大寿,由于御医断定活不过年底,不知怎么便想出了人.祭换寿之法。
  霍乱原本是巧合。
  说起来却与这件事不无干系——来自天督的传.教之人,其中有一人不知因何得了霍乱。
  此次,真正引发霍乱之疫的病源,不是被小客店掌柜埋尸的天督外商,他只是倒霉,与那名早一步病死的传.教者有过往来……因此,前方小镇的疫情比小客店所在的村子,早一步蔓延了。
  至于,活人.祭与霍乱之间真正的联系……
  据说一开始,英王对活人.祭尚有些迟疑,结果霍乱死了不少人,他就打定了主意。
  一方面派人将得病的人杀了,处理干净,以防止疫情继续扩散;
  另一方面,让人按照生辰八字抓人,从没得病的人中,选出“祭.品”。
  这才出现了人.祭烧死了五十八人,剩余的四十多人,跟小客店掌柜一样,因其生病了,便被直接杀了之事。
  似乎没有逻辑。
  逻辑即是——
  英王及其心腹认为,霍乱是一种预兆,是警示。
  得了霍乱的人,被“鬼毒”缠身,不得好死,杀了他们是解脱。
  没得病的人,迟早会被“鬼毒”感染,不若活祭了,也免其遭受霍乱之苦,死后不安生。
  郁容无法理解这个逻辑,险些气笑了:“这是什么鬼道理?!”
  不如直说,借着霍乱之乱局,残害人命,以活.祭的手法“换寿”。
  人.祭居然还给祭出了一大通的道理,简直、简直是……
  无耻之尤!
  安朗犀明显也很纠结,半晌,才闷声回答:“我也弄不明白。英王的想法,谁也不懂,如今指挥使大人正在审……跟他密谈。”
  郁容垂下眼,不想再说一句话了。
  那四十九个人,眼睁睁地看着被火烧死了……他却无能、无力,无所作为。
  或许,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安朗犀带人来得不算太晚。
  据说天贶祭仪,有一套规矩,按照时辰与人数,需得分批活.祭。
  第一批九人,第二批正是郁容看到的四十九人,第三批更有八十一之多……如不是逆鸧卫派出了数千兵力,怕是根本无法阻止这些人丧心病狂的行为。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英王及其心腹做这些事,没怎么费心隐瞒。
  这片山林,也非什么机要之地,不过是根据测算,乃人.祭的“地利”之所。
  那些人临时弄了个营地,搭建祭台。
  所以安朗犀他们能这么快找到这儿。
  所以,郁容他们靠着系统指引,还能四处乱跑。
  说到底,英王大概自以为能为所欲为,所以行事无所顾忌罢!
  英王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郁容无能干预,无法理解……
  他只知道,自己仅仅是看到人.祭的现场,便连觉也不能睡得安心了。
  吃不下,睡不着,又由于求助系统付出的代价,身体一度虚弱至极。
  跟着安朗犀去了逆鸧卫临时驻地后,便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迷迷糊糊睡着了,耳畔蓦然就响起了那些人的哭号声,心脏倏地一紧,蘧然就醒了,遂对着灰蒙蒙的帐顶发呆。
  郁容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劲,但是……
  浑身充斥着无力。
  连呼吸都分外费劲的感觉。
  “唰啦”一声,营帐被人从外拉开。
  眼前陡然明亮的感觉,让郁容不适地闭了闭眼。
  “容儿。”
  这声熟悉的唤叫,让郁容迷蒙混沌的意识,骤然清醒了三分。
  “抱歉,是我照顾不周……”
  郁容费力地扯起嘴角:“干兄长何事。”
  聂昕之将人小心地抱入怀,低声道:“我带了这里的特色梅花糕,可想吃?”
  “不饿。”
  “那便睡一会儿。”
  “睡不着。”
  聂昕之闻言不语,良久之后,忽问:“尽志而力所不能至,何解?”
  郁容觉得自己大脑彻底锈了:“不懂兄长说甚么。”
  聂昕之复又沉默,少时,道:“今日天色尚佳,踏青游玩如何?”
  郁容无精打采:“大夏天的,踏什么青。”
  聂昕之终是什么也不说了,低头在瘦了一圈的青年大夫额头上轻啄着。
  郁容不自觉地闭着眼,身上仍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感觉,可……
  那种压抑到极点,又惶惶不安的情绪,不经意地平复了许多。
  心里渐渐有了些许安宁。
  “力能所及而怠之,又如何?”
  郁容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兄长到底想说什么?”
  聂昕之没直接回答,却是将人横抱起,大步流星地朝帐外走去。
  “……兄长?”
  浑身无力的郁容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
  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太不像样……便随这人高兴罢!
  “这里是?”
  站在高处,郁容怔忡地望着脚步匆忙、来回奔波的郎卫们,远远的,有几个眼熟的身影。
  数年前有一面之缘的金九针周防御,有已经不是保安郎的苏重璧,以及其他诸多国医。
  各个看起来忙得分不开身的样子。
  聂昕之语气淡淡:“霍乱之疫,不确定感染者,约在数千之多,除被错杀者,因病救治不及之人,已逾百人。”
  郁容吃了一惊:“这么多人……”
  聂昕之静静地注视着他:“容儿可有救疫者之心?”
  郁容微微怔忡,良久之后,苦笑:“兄长哪里的话,我是大夫,怎么可能……”
  声音渐渐小了。
  “竟然这么颓了,我可真糟糕。”
  聂昕之轻道:“人.祭一案,非容儿之过,原是我逆鸧卫失察之责。”
  郁容摇了摇头,听着男人说话,居然渐渐释怀了。
  也许逆鸧卫是失察,也许自己确实无能,但……真正错的,是犯下了这滔天罪行的恶人。
  不过,为此颓废,差点一蹶不振的自己,真的是太挫了。
  “容儿?”
  郁容回过神,冲对方浅浅一笑:“兄长带的梅花糕在哪,我饿了。”
  先吃饱肚子,稍作养精蓄锐,即该投入到防治霍乱疫病之事当中去。
  人.祭他无力阻止;
  但得病的那些人,他却能够竭尽所能,救活尽可能多的感染者。
  还好,只颓了一夜加大半天……没能真正耽误到正事。
  否则,能救的人,因着他在这边伤春悲秋,而不得及时救,才真是罪过。
  “尽志而力所不能至,无愧于心。”郁容突地回答起聂昕之在帐内问的问题,“力能所及而怠之……怠者而误医,杀人也。”
  聂昕之抚了抚他眉尾的一点痣,没作评述。
  “抱歉,让兄长担心了。”
  难得,聂昕之这一回说的不是“无妨”,而是:“下不为例。”
  郁容弯了弯嘴角:“没有下次。”
  拾整了心情,郁容自然而然再度将注意力放在了霍乱之疫上:“这么多病人,医者是不是太少了?”
  聂昕之回答:“附近的医者也在援手,另有国医、医户在赶至途中。”
  “药材呢?”
  “调来了一批,尚有不足,已谴专人前往覃安等地紧急调集。”
  “这样……治病有周防御他们,那我就有空炼制避瘟丹了,你那些郎卫跑进跑出的容易被感染,光靠石灰、雄黄作防治怕是不够……对了,我得将从……咳咳,海外治霍乱的方法俱数誊写下来,也免得因为辩证争议,延误了治病的良机。”
  聂昕之静静地听他念叨,忽而将人抱起。
  “兄长?”
  “先行洗漱。”
  被这一提醒,郁容才意识到,自己蓬首跣足,足具贤者之风范。
  “……”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日暮迟归的手榴.弹
多谢刘宁琳的雷
    
1.7

  “不需我陪你?”
  郁容摇头, 道:“不是说好了吗,我一个人去……”
  聂昕之沉默了少刻, 轻道:“我不放心。”
  郁容不由得笑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又不是小孩了。”
  聂昕之垂目不语。
  郁容轻咳了声,伸手勾着男人的后颈,用力地在他嘴上亲了口:“半个时辰, 最多半个时辰,我就出来。安校尉也说了,里头很安全,那位无法伤到我的。”
  聂昕之终于松了口,嘱咐着:“他若说了甚么, 无需思虑过甚。”
  郁容微笑着颔首,遂放开了男人, 后退一步, 转身跨过门槛。
  两人这一番互动,非是什么生离死别的,不过是……
  一名郎卫在前引路。
  郁容走在戒备森严的小院里,没多久抵达了目的地。
  房间不大, 却是通透,微风穿堂而过, 便是夏天, 待在屋里也不觉得热。
  根本不像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当然了,这里本就不是牢房。
  “犯人”亦非一般的犯人,而是数十年前, 声名赫赫、威慑天下的英王。
  曾经的逆鸧卫指挥使,辅佐过三代帝王,在先帝亲政之前摄政近十年,在今上登基之初也曾尽力协助稳固朝政……何止是个安朗犀所评价的“顶厉害的人物”。
  不提他做过的事,光说其活的年岁,六月初六正是其八十大寿,在这个普遍只能活到四五十岁的时代,堪称稀罕至极了。
  郁容想不通,这样的人,曾为国为民付出良多,为什么会干出人.祭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来?
  人.祭之案已尘埃落定。
  其实与郁容也没什么关系,但……
  即便他振作起来,不再沉湎于颓废之中,白天还好,忙着无暇胡思乱想,到了夜晚,每每沉睡,梦里时不时会出现一片火焰。
  人.祭的哭号,经常将他直接“吵”醒。
  才知,耿耿于怀,到底意难平。
  于是便有了这一趟的“探视”。
  到了地方,郁容忽而迟疑了,有些迷惑,就算看到了那位英王,又能如何?
  死的人已经死了。
  不等他退缩,一道老迈的嗓音抢先响起了:“小娃娃不是想见我一面吗,怎的又不敢进来了?”
  郁容心里一定,抬脚跨门而入——来都来了,看看再走也不碍事,心里着实有太多疑惑。
  首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不管对方之后如何,现在仍是旻朝的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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