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驸马听令(12)
余度告退之后,白柳匆匆进来了,眉宇之间隐隐露出焦急之色。他行了一礼道:“陛下有旨,驸马要闭门思过,不得出门。外面来了光禄勋的人,围了一圈,恐怕是要软禁驸马。”
“除了公主府之外呢?”咸宁公主头疼地问。
“良乡侯府被执金吾带人包围了起来,只许进不许出。”
说着,外面一群人就进来了,领头的还是范侯,拿着圣旨。白柳早准备了香案,咸宁公主带着宋致焚香接旨。
“诏:尚咸宁公主驸马都尉颍川太守宋放,无诏不得出京,除去颍川太守之职,暂令闭门思过。咸宁公主应多加教导,待洗清冤屈,再解禁足。”
“驸马都尉臣放,谢陛下恩典。”
“咸宁公主臣和,谢陛下恩典。”
宋致起身,领了圣旨,端着笑让人递上谢金,凑近范侯压低声音道:“陛下真相信了张贺的胡说八道了?”
范侯不动声色地把钱收入了袖子,脸上露出笑容,小声道:“哪儿能啊。陛下对公主和驸马信赖有加,否则,就不是老奴来传旨,而是廷尉来传了。”
昨天晚上送去的钱还是有点用的,宋致放下心来,笑呵呵地让白柳把范侯送出去。等他走后,宋致沉下脸来,摊开手无语道:“臣这颍川太守的位置都还没坐热,张贺一下子就把臣给踹下去了,两千石啊!还是以罪除官的,臣是两千石都保护不了自己,可见世道多艰难。”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咸宁公主唇角略弯,赞同道:“你现在总算知道,不管位置坐得多高,都有可能被欺负。此事对你也是一个教训,谁让你交友不慎。张贺这个人心机太深,你跟他一比,真是……”她摇了摇头,脸色惆怅。
“看来公主是更加欣赏他了。”宋致撇了撇嘴,酸溜溜地道,“拿臣跟他比,能比吗?他可是师从家父。家父为官算计的本事,他是学了个七八分,臣连半分都没有。”
咸宁公主睨了她一眼,嗤笑地捏着她的脸道:“所以啊,你得努力,想办法打败他。他有你没有的优势,可你也不差。你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他栽个跟头,最好是让他起不来的那种。”虽是笑着,但她语气中却带着冷意,似乎真的把张贺看进了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觉得,如果我是宋致,去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不是出国,也不是一个和平年代,我就算有天赋异禀的想法,也不可能在危机重重的情况下去实现。一个在太平年代生活了二十年的人,突然到了一个一步错满盘皆输的危险地方,了解的东西从文字图片变成了实体,杀人和抄家也不是一句空话,随时随地会被人杀死,而且身份受到了限制,我觉得我能做的,就是害怕和压住害怕。至于说去长袖善舞,那太难为我了。我是一个普通人,不是开挂的人,不会因为我因缘际会到了一个地方就成了多牛逼多肆无忌惮的人。只有初生牛犊才不怕虎,如果理解和见识过杀人的可怕,阴谋诡计的交锋,那自然会更加敬畏。
宋致这个人,我在设定她的时候,就是揣摩我自己的心理,如果换作是我,我是不是有勇气去作死?是像小燕子一样到处自以为是“帮助别人”还是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当一个普通人。我在经历一连串的危险,并且有一个有权力让我陷入危机的人出现,我对他有好感,我会选择让自己不要对这个人抱有恶意。因为抱有恶意不但不能让我处境更好,还可能会更糟糕。
宋致现在的行为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独善其身”,就是想好好活下去。她不是习惯这种刀光剑影的阴谋家,也不是冲锋陷阵的战士,她是活在二十一世纪,家庭正统(父母都是教授),个人内向(考古专业枯燥繁琐,很需要耐心),几乎是活在一个平稳安全空间的人。卷入漩涡,人不是想起怎么游泳,而是害怕和挣扎,这很正常吧?
当然,这是我个人理解。往后她会成长起来,不要把她当傻白甜,她不傻,她只是天真,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她还没有找到合理的办法。
你们想看那种大杀四方一下子就化身诸葛亮的人那我这里不可能。因为我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的小说也不会一步登天。最后,宋致还在抱有幻想,只要幻想泯灭,她就会进化。请期待吧!
☆、还有这种操作?
人家都无官一身轻, 可宋致觉得她有官无官都一样重。门口的羽林中郎将带着羽林军把咸宁公主府围得水泄不通, 她偷偷从门缝里看, 那些人刀戟凛凛, 闪着寒光很是吓人。她打开门,羽林军一点都不客气地把戟刀指向她, 齐声大喝:“请驸马回府!”
她只好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对看她出丑一脸笑意的咸宁公主低头:“臣出不去。”
咸宁公主摸了摸她的头, 用哄小孩子的语气戏谑道:“想出去?那就想办法啊。”
宋致略缩了一下脖子, 被咸宁公主温柔的动作摸得有点脸红:“外面围得连鸟都飞不出去, 何况一个活人。有什么办法既能不惊动他们,又能正常出去?”
“那得靠你自己想了。”咸宁公主笑道, “本宫要进宫去了, 你自己好好在府里呆着吧。”
“你能出去啊?”宋致睁大了眼睛,气愤道,“这不公平, 陛下不是说让你呆在府中教导我嘛!”
她一急,直接就“你”啊“我”啊地叫, 跟在咸宁公主身后的白柳皱起眉, 对她的恃宠而骄不满。
“可是陛下没说不让本宫出门啊。”咸宁公主微微一笑, 学着宋致摊手,“走了。”
“诶——”
咸宁公主摆了摆手,带着白柳往门口走,明安跟着护驾,门口的羽林军刚想拦人, 白柳便喝道:“大胆!公主也是你们能拦的?陛下可没说不让公主出府,不要忘了你们的职责是看守驸马!”
“公主恕罪!”
“公主恕罪!”
咸宁公主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没说话,登上了马车,临进车时,偏过头对宋致眨了下眼睛,那份威严消散,娇俏可爱。
“还……还有这种操作?”宋致见她得意地扬长而去,羽林军又各回各位,心里真的是又嫉妒又开心又难过。
嫉妒咸宁公主的出入自由,开心咸宁公主对她的态度越来越亲切,难过自己连门都出不去,还大言不惭地想报复张贺,有生之年都没这个机会吧?
她瘪着嘴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眼角余光看见窦途拿着酒葫芦招摇过市地晃过门口,然后大大咧咧地出门也没人拦着,宋致更加沮丧。她真的是看见那群羽林军就烦,要不然干脆冲出去,料想他们不敢杀了她。
她正想试一下时,窦途又晃悠地走了回来,她眼前一亮,上前拦住窦途:“快给我出个主意,我要出去。”
窦途斜眼瞧她,用酒葫芦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醉醺醺地指着门口,大声道:“此事易尔!一群臭丘八,敢拦驸马,驸马一怒,使其血溅五步,看谁还敢拦!”
“杀……杀人?不成不成,”宋致对窦途这种古代人不把人命当回事真的很头疼,自从她看见那些烧焦的死尸之后,她已经连续半个多月不敢吃肉了。杀人夺门,不说她做不做得到,就算做得到也不能这么做,天子让她闭门自省,她还越狱,把陛下惹毛了小命不保啊!“我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
宋致回鸾和阁转了一早上,没想出什么办法。咸宁公主回来时听余度说起窦途给宋致出的主意,好笑地道:“窦录事胆敢出这等主意,就罚他一天不许饮酒!”而后进门看宋致正跪坐在窗口,迎着窗子投进来的光,眯着眼睛走神。
近午时分的阳光并不热烈,把她罩在光影里,神思不属的侧脸显得柔软,咸宁公主止步看她,脑子里却浮现了每天晚上她的睡颜,眼睛一眨,将眼底的光亮收了些许。她走到宋致身边,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含笑道:“驸马不开心么?”
宋致脸上一惊,转过头看见隐没在黑暗屋子里模糊的人影。她使劲眯了眯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适应昏暗的光线,她看见咸宁公主对她笑,说话轻声温柔,像羽毛落地似的。她咳嗽了一声,起身行礼道:“公主回来了。”
毫无预兆,咸宁公主忽然伸手,拨弄起宋致额头上垂下来的一根细丝,宋致嗅到她袖口的粉香,惊讶地捉住了咸宁公主的手,眨着眼睛奇怪道:“公主袖中是什么熏香?很好闻的。”
咸宁公主一僵,收回手,把细丝扔掉,转头低声道:“这是蜀中进贡的熏香,名叫‘桃花引’,香味淡然,久久不散。椒房殿那位给了本宫不少,若是驸马喜欢,就让珺珺拿给你吧。”
宋致被“椒房殿”三个字吸引,没注意咸宁公主微红的耳根。椒房殿是大陈历任皇后的居所,椒是多子之意。咸宁公主对皇后好像也没那么亲近,每次提到皇后都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她今早进宫问安,原来是碰见皇后了。
“多谢公主。”拉回思绪,宋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确实挺喜欢香料的,在古代纯天然无污染的香料尤其是川蜀进贡的,都是精品。
咸宁公主说完才想起来,桃花引是女孩子用的,可宋致现在的身份不太适合用这种香料,但是话已出口,总不能说不给吧?她只好道:“驸马,你若出门便少用些桃花引,这熏香淡味清甜,多为女子所用。太过脂粉气了引人注意。”
宋致觉得有道理,她嘿嘿笑道:“若不小心引起怀疑,臣便推说是公主常用,臣常侍公主身边,沾染香味也很正常。”
好好的一个驸马天天跟公主身边跟到沾了熏香,难免会被说闲话,可宋致的闲话也不少了,光张贺在朝堂上说她是个断袖,此事恐怕为人诟病。咸宁公主既来之则安之,不再说什么了。
用过午膳之后,宋致开始读书。她最近发奋图强,下午跟着咸宁公主读书,早上和傍晚练剑打基础,努力让自己成长起来。
前世的宋致见识远,知识丰富,对这些计谋策略知道的不少,就是临场应变能力比较差。她在书中找着类似现在处境能用上的谋略,有时候会拿来一些左伯纸涂涂画画。珺珺看她不把纸张当回事,略心疼地提醒她:“驸马,左伯纸十刀五百钱,很贵的。”
此时一头羊价值九百钱,一头牛二千五百钱,一匹马十千钱,一刀纸就是一百张,十刀是一千张,一千张纸快赶上一头羊的价钱了。公主府是不缺这点钱,但是宋致写了就随便丢,看起来很浪费,所以珺珺才提醒她。
“啊,不好意思。”宋致停下笔,想了想,让珺珺拿竹简来。现在的人大多用竹简、帛、左伯纸这三种东西写,朝廷官员都用竹帛,其实不是用不起纸张,纸张已广泛流传了,可是不容易保存。
在一边喝茶看书的咸宁公主把宋致和珺珺的话都听进耳里,放下了竹简,揉了揉额角,对宋致道:“你在写什么?”
“臣在研究一个问题。”宋致把坐垫往前挪,靠近了一点咸宁公主,她道,“法家说,均衡制人,以利诱之。如今陈国文人与武人互相制衡,文人看不起武人粗鄙不堪,武人见不得文人阴谋诡计,此是制衡之道。但武人虽掌兵事,也有忠义儒将,武人虽危,可世家把持士人晋升,将人才尽归门下,又有才智野心,为祸更大。”
“嗯。”咸宁公主点了点头,满意宋致的机智聪慧,“的确如此。”
“人才之所以依附世家,或者是从世家所出,其实究其原因就是世家掌握了大量的教育资源,他们家学渊源深厚,能够接触寒门子弟接触不到的。寒门若想学习,必然要低头依附世家,如张贺等人,便是明例。”宋致讲得头头是道。
咸宁公主看她故作冷静的模样,心中暗笑,面上还是顺着她:“那驸马想出办法来了么?”
“要让天下人都能得到读书的机会,就得打破世家对读书的垄断!而若能轻易复制书籍,广发书册,让利与民,则世家便不足为虑!”宋致又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臣思前想后,有一神器,杀伤力极强,能够让世家陷入困境,再也不能跟陛下抢人才资源!”
咸宁公主见她已经凑到身边,还一脸神秘表情严肃,很配合地也低下头,肃然小声问道:“驸马,是何神器,竟然如此厉害?”眼底却笑意盈盈,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公主,请借您的印玺一用。”她结下自己驸马都尉的印绶,伸出手跟咸宁公主讨要她的金印。
越发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是咸宁公主还是解下了金印递给了宋致。宋致把两枚印章合并在了一起,亮出有字的那面,指着上面的字道:“公主请看。若是能够把每个字都刻出来,像印章一般,排列成一段话,再用墨水涂刷,白纸覆盖,那不就成了一篇文吗?”
其实就是印刷术,宋致前阵子抄书抄到快吐了,一直在想有复制的印刷机就好了。刚才想着怎么对付张贺,从张贺身上想到寒门与世家的事,再从世家想到教育资源垄断,最后灵光一闪,说不定把印刷术提前弄出来,能让公主对她刮目相看。而且这还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天下的人都能读上书,那她就能像毕升一样,名垂千古啊!
宋致美滋滋地想着,咸宁公主盯着那两枚印章目不转睛,笑容渐渐没了,眉头拢起,脸色阴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会儿杀机毕露,一会儿愁容淡淡,一会儿脸色铁青。最后,归于平静。
咸宁公主垂下眸,把玩着两枚印章,看着一枚写的是“尚咸宁公主驸马都尉”,一枚是“咸宁公主”,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表情严肃地望着宋致道:“驸马,此事事关重大,你不能对第三个人说起,一点都不要泄露,否则你的小命,连本宫也保不住。”
宋致吓了一跳,心道有那么严重嘛。但是公主说的话不能不听话,她乖乖地点了点头:“喏!”
☆、再次亲密接触
咸宁公主又陷入了沉思。兴许是宋致提出的这个构思太过骇人听闻了, 如果事情泄露, 恐怕宋致会被世家的人分尸都不一定。这招何止能打败世家, 连世家的根基都能挑断, 宋致这是要世家的命啊!
她神色古怪地打量着宋致,直把宋致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自然地问她:“公主,怎么了?”
咸宁公主嘴角微微上扬, 意味深长地笑道:“驸马, 本宫看走眼了一个张贺, 没想到也看走眼了你。世家之子想出了灭世家之大计,真是有趣。”
宋致不知道她是在夸还是在损, 只好打个哈哈:“公主觉得如何?”
“虽说此计不错, 但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做到,也许要十年,也许二十年三十年。但此计能长久, 真的实行了,驸马足以青史留名。”咸宁公主微微一笑, “不过, 本宫不希望驸马留这个名。士农工商, 工是微末之计,驸马的身份不适合主持此事。等本宫想个周全计划,再让人献计陛下。”
宋致眼珠一转,明白了公主的意思。事是好事,但是那得是身后留名, 只要谁提出了这个计划,就会面对世家狂风暴雨的打击,到时候也会非死即伤。如果有一个合适的人去提出计划,陛下顺理成章接受推行,那世家不敢针对天子,就会针对那个倡议者。
“不如让张贺去献?他不是天下名士了嘛,既然如此,他来倡议最是合适。”宋致没安好心地提议,但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尴尬地笑了笑。
咸宁公主摇了摇头:“此事本宫自有打算。你啊,还是想想办法怎么出去查案,以证清白吧。不然坐困府中,任人宰割,不觉得无能吗?”
再被提醒她该想办法出门,宋致嘟着嘴心里也很无奈。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咸宁公主身上的香气吸进肺里,忽然灵光一闪,激动地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行为太不稳重,她又跪坐着,高兴道:“臣有办法啦!”
咸宁公主一点也不意外,淡淡道:“现在才想到办法,浪费了一天的时间,驸马何以迟智?”
就说她脑子笨反应慢,宋致听出来了。但是她还是很开心,辩解道:“能想出办法来已经不错了,公主就不要那么苛刻了。臣先去准备,晚上再说。”她起身行礼,慢慢退出了鸾和阁。
咸宁公主拿起竹简想要继续看,但一想到宋致跟她说的印刷术,竹简里的文字再也看不进一个字了,无奈,她只好把竹简放回架子,起身出去看宋致要折腾什么。白柳脚步匆匆地往这走,她站住脚,问道:“什么事?”
“公主,盯着良乡侯府的人有消息了。宋敏果然藏身在良乡侯府,只是,良乡侯府守卫森严,外面有执金吾的人,里面还有侯府亲卫日夜巡逻,窦录事一直在找机会试探,今晚就会有结果。”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良乡侯府守卫森严,连窦途都没有好办法只能找机会试探,如果潜进去后不能把宋敏带出来,可能一次就会打草惊蛇,然后让宋敏逃开。
咸宁公主暂时也没有好办法,只能吩咐白柳不要冒进,如果事不可为就撤回来再想办法。白柳领命去了,等到珺珺回来发现公主和驸马都不见了,宋致早就出了园子,沿着公主府的门墙转悠。
“她不会是想爬墙出去吧?”咸宁公主扶额,哭笑不得。听家奴说,宋致还让人弄了一架梯子。
傍晚宋致练完剑后洗了个澡,然后陪着咸宁公主吃饭,吃完饭提出要散步:“要想活到九十九,就得饭后百步走!”
咸宁公主有一个特殊的爱好就是逛公主府,好像逛几十次都不会厌。既然宋致想去散步,她还求之不得。两个人也没叫人伺候,并肩走在廊下,辗转亭台楼阁,欣赏皎洁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