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丧系咸鱼的日常(95)
晚上果然起了风,姜悟是被崖底的哨子风吵醒的,他睁开眼睛,先是嗅到了一股烤肉的香味,接着,殷无执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醒了,吃点东西。”
姜悟:“。”
殷无执拿着烤兔腿朝他走了过来,道:“这里没有白粥,只有这个。”
这就像是在说他傻。
殷无执接着道:“但可能会有野鸡蛋,今日时间仓促,明日我再去找。”
姜悟不想吃。
其实挺香的,可他现在很郁闷,有些无所适从。
一直以来,他以让殷无执杀了他为目标在行事,逼迫自己在这个躯壳里呆下去,可现在,殷无执完全不像是会杀他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己进食的意义是什么,若是单纯为了浪费,也过于奢侈了。
“陛下。”殷无执道:“吃点吧,等回去之后,一切都会解决的。”
“如何解决。”姜悟说:“朕还能重新找个肚子把自己塞进去,再生一回。”
“姚姬罪不及你。”
“朕的几位兄长,也许就是被母亲所害。”
殷无执抿唇,道:“那是她做的,不是你,没有人可以动摇你的地位。”
“如果她不是生了朕,又如何会这样有恃无恐,朕是她的依仗,是她为非作歹的根本,只有朕死了,这一切才能化解。否则日后……”他歇了歇,继续为殷无执给自己的死亡找理由:“否则日后,大夏人看到我,就会想到我的母亲是那样的人,殷无执,你考虑过朕的心情么。”
“那便不做皇帝,我陪你,隐姓埋名,逍遥一世。”
“……”他无力道:“这个世界对于朕来说,并不那么有吸引力。”
“那我呢。”殷无执问:“我对你来说,也没有半分吸引力么。”
姜悟偏头看他。
他并没有什么不舍,他跟殷无执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个不想死,一个不想活,人鬼殊途。
姜悟并非贪心之人,喜欢的东西不一定非要得到,有的话可以,没有的话也没关系。
“也许吧。”他说:“也许你对我来说,也并非是必需品。”
像桂花糕,像蛋羹,像地上的雪。
殷无执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不是必需的意思是,我的存在不能让你欢喜,我的消失,也不会让你难过,是么?是这个意思么?”
姜悟想了想,道:“所有人都会消失,你会,我也会。”
所以,没什么好难过的。
只是殷无执活着,有他自己的使命,而姜悟没有。
“你对我没有半分留恋,如果今日坠崖的是我,你会看着我掉下去,看着我死,我可以这样理解么?”
可以这样理解,但如果坠崖的是殷无执,姜悟不会不管。
“就像那些人说的那样,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对你来说,我只是玩物,你想要就要,反正我贱,你只要招一招手,我就会过来。”
姜悟建议:“你可以不过来。”
硕大泪珠滚落脸颊。
姜悟:“。”
为什么又哭啊。
殷无执低下头,胸腔起伏,他重重咳了两声,鲜血又一次染满嘴角。
姜悟转动眼珠观察他,担心他会不会死。
殷无执抬袖抹了一下,嘴唇瞬间被血染成鲜红。他抬手,撕下兔腿上的肉丝,送到姜悟嘴边,道:“吃点东西。”
姜悟与他漆黑的眼珠对上,乌眸中的神光像是被什么吞噬掉,只余下一眼望不到底的幽深晦暗。
他鬼使神差地张嘴,含住了那口并不怎么喜欢的肉丝。
慢慢地咀嚼,慢慢地吞咽。
一只手抚上了他脑袋,手指穿入他的长发,冰凉的指腹擦过头皮,泛起丝丝战栗。
血染的嘴唇朝他凑过来,轻轻在他脸颊落下了一吻。
“吃完了,就睡吧。”
第66章 【庆祝。加更】
殷无执靠着石床坐在了地上。
姜悟没有吃完的那根兔腿被他放在了一旁,殷无执闭上眼睛,疲惫地仰起了脸。
从姜悟的视角,只能看到他苍白的侧脸。
“殷无执。”他没有睡:“你不吃么。”
殷无执没有出声,呼吸的时候有风箱的声音,姜悟不确定那是不是因为受了内伤的原因。
顺着殷无执的脸划过肩膀,姜悟落在他摊开的手掌上。
几根指腹皆被崖壁磨平磨破,握过藤蔓的手也是一片血肉模糊。
在那漫长的游魂生涯中,姜悟甚至见过比他手伤更触摸惊心的场面,但那时他只知道应该很疼,却没有什么概念,也不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这样的伤痕,是会让人担心的。
他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殷无执。”
也许是累坏了。毕竟姜悟来到山底还睡了一觉,可殷无执却在不停地忙碌。
姜悟下了床,走出了岩洞。
长长的过道出现在面前,在对面的侧方,他还看到了又一个岩洞。
他迷茫了一会儿,仔细思考自己脖子受伤的时候谷太医的处理方法,然后抬步朝洞外走去。
这个洞里有没有水他不清楚,但他不想浪费时间和体力去寻找。他记得掉下来时的那个湖泊,去那里一定可以找到水。
身后传来动静,姜悟回头,才发觉殷无执像影子一样跟了出来。
“醒了。”姜悟说:“我以为你昏倒了。”
“去哪。”
“水。”
“我去找。”
姜悟看着他的脸色,殷无执道:“回去。”
“。”
“你是没长嘴么,什么都要我猜。”
“。”
殷无执举着火折子:“做什么这样看我。”
“殷无执。”
“回去。”
“。”姜悟丧丧地看着他的手:“殷无执。”
殷无执看向自己的手,五指虚虚张着,道:“明日再处理,我今日累了。”
“殷无执。”
“……”殷无执道:“那边岩洞有温泉水。”
姜悟跟着他往那边岩洞走,路上,殷无执又咳了几声,伸手扶住墙壁支撑。
“你坐在这里,我去找。”
“你不在乎我,为何又对我这样好。”
因为殷无执不能死,他还要做皇帝。如果泄露天机,不知殷无执命运会不会被扭转,他道:“因为朕善良。”
反正外面都这么说的。
殷无执笑了一声,又安静地带着他往前去。
姜悟果真在一个岩洞内看到了小温泉池,他按照殷无执说的,拿火折子找到了废弃的蜡烛点燃。衬着光,他从角落找了个器皿,舀了水冲在殷无执的伤口上,殷无执的手微微颤动,道:“真是有生之年。”
姜悟又接了水,再次对着他的手冲。
殷无执闭了一下眼睛,也不知他是要来给自己处理伤口的,还是来谋杀的。
姜悟捧着陶器,连续冲了三次,歇了歇,又捧起来冲了两次,再歇了歇。
殷无执道:“好了。”
他把陶器放下,道:“没药。”
殷无执费劲地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他。
姜悟接过来,听他道:“省着用。”
殷无执已经有些撑不住,他将手放在池边的地上,额头冷汗密布。
姜悟把他的手拿了起来,舀了水冲干净他手背上的灰尘,然后伸着双腿坐在地上,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低头倒药。
他做什么都慢吞吞的,累了还要歇歇,殷无执靠在旁边的岩石上,透过晃动的烛火望他。那张脸还是没什么生气,一举一动都显得笨拙而僵硬,像是人为操纵的木偶。
“陛下,还是在意我的吧。”殷无执说:“其实在意我,对么?”
丧批并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他,也就懒得纠正什么。
他把药撒的很均匀,左右寻找绷带的时候,便听到刺啦一声响,殷无执将衣角撕开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