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残阳欲尽时(44)
展颜说:“当然了,一路上换马不换人。”
程郁问:“师傅人呢?”
“在门外,师傅说,出家人不愿与红尘中人多话,让你收拾出一间净室,将程珏放在里边,师傅自会去运功疗毒。”
程郁知道师傅最讨厌繁文缛节,也不足为怪,当即吩咐管家准备净室,自己则去见师傅。程郁心中既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与师傅相别数年,今日终于又见面了,忐忑的是怕师傅看出破绽,努力夹紧双腿走路。
无尘道长和展颜一样,风尘仆仆的,见了程郁随便说了几句,就急急的入净室为程珏驱毒。程郁与展颜在房门外护卫。
程郁悄声说:“真没想到你们回来的这么快,你是怎么说动师傅下山的?”
展颜嘻笑着说:“我是谁呀!不过这回师傅可痛快了,一请就来,也没容咱废话,一路上风餐露宿,那样子比我还急,你家老四好福气,正赶上师傅他老人家转了性,慈悲为怀了。”
程郁只觉得有点奇怪,远远看见胡氏在那里张望,十分焦急又不敢过来,便走了过去。
胡氏问:“里边怎么样了?”
程郁说:“师傅进去了好一会儿了,应该没什么事了。”
胡氏说:“菩萨保佑,程珏快点好了,这真多谢你师傅了,我让人准备了素宴,我亲自下厨做几个素菜,好好谢谢无尘道长。”
大约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门打开了,程郁和展颜进去,见无尘道长疲惫的坐在椅子上,程珏依旧睡在床上未醒,但面色红润,神态安好。
程郁过来向师傅道谢,无尘道长说:“你我师徒,不用这些虚礼。程珏暂无性命之忧,过一会儿自会醒来,但他余毒未清,一年之内,随时都可能发作。”
程郁问:“那怎么办?”
无尘道长说:“为师是世外之人,不便在此久留,要想保他性命,可让他随我上山。你可与你父母商量一下,如果程珏愿跟我上山,三日之内送他到城北紫霞观找我。”说完往外就走。
程郁大惊,说:“师傅为何这么快就走?请师傅在这里小住几日,后边已经准备好了斋饭。”
无尘道长说:“不用了。三日之内,城北紫霞观,记住了。”说完出门上马,绝尘而去。
无尘道长如此来去匆匆,让程郁相当奇怪,虽然师傅为人孤傲了些,但对徒弟们一直都很和蔼,今天这样太反常了,于是程郁就问展颜:“师傅这是怎么了,连茶也不肯喝一杯就走,你们在途中可曾听过什么话,以至于师傅嫌弃我了?”
展颜摇头说:“不会呀,我们十万火急的赶路,那有功夫听人闲话。再说你也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师傅生气呀。你想多了,如果师傅真生了你的气,就不会大老远的跑来给程珏治病了。不过,师傅近来是有点怪,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不愿说话。”
程郁想不通师傅为何变得如此,只得转身回府,程珏此时已经醒了,但还十分虚弱,胡氏虽为无尘道长走了有点惋惜,但更多精力又放在儿子身上了。一家人都围在程珏身边,胡氏将进宝下毒了事粗略的给他说了一遍,程珏大骂进宝。
程郁进来,把无尘道长的话说了一遍,程珏立即说:“你搞错了吧,让我上山,我宁愿毒发身亡,也不愿上山吃那种苦。”
展颜骂道:“你可真不知好歹,我师傅那是什么人呀,多少人跪着,想给我师傅当徒弟,他老人家看都不看一眼,现在能让你上山,真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你怕苦不去,那好,你等死吧。”
胡氏说:“无尘道长确是好意,但珏儿从小身子就弱,山上挨饿受冻的日子,他真是过不了,不如这样,我们多捐些香火钱给紫霞观,请无尘道长在那里住上一年,帮珏儿除了这毒根。”
程郁说:“我师傅向来不受拘束,慢说是一年,就是一个月也留不住他。”
路氏夫人说:“我看让老四随师傅去也好,无尘道长是个高人,跟着他学些本事,将来也许用得着。小孩子吃点苦没什么。”
胡氏立即吼道:“不是你的儿子,你当然说得轻松,珏儿那里吃得了那种苦,这是要他的命呀。老爷,你道是说句话呀。”
程元威冷冷的说:“大夫人说得有道理,自古慈母多败儿。珏儿长这么大了,文不成,武不就,有什么好。你只知道一味的宠着他。该让他吃些苦了。不然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说完转身就出来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
程郁送展颜、马谦出来时,看见马谦神色犹豫,欲言又止,就问他还有什么事,马谦说:“论理无尘道长是大家,他说的话应该是没错的,可我刚才给程珏把脉,觉得他体内的毒已经清干净了。”
展颜说:“那是你小子道行不够,许多东西看得不透彻。他若没有余毒,我师傅要他上山做什么?就那个少爷坯子,砍柴烧水都得比别人慢。”
马谦想想也是,不再多言,三人别过。
当晚下了一场大雪,皇帝没有宿在长春宫,程郁早晨起来,只见一个粉白琉璃世界。心中却想到,师傅每逢下雪,就会闷闷乐,就想约展颜去看师傅,哪知展颜早就去了,只得只身前往。
一路上寒风凛冽,加之年关将近,商旅们都早已回家过年了,原来繁华的大道上冷冷清清,出了城就更看不见人影了。程郁顶着寒风策马狂奔,突然看见前边有辆小马车,陷在雪坑之中,车把式是个老头,远远看见程郁就迎过来,点头哈腰的说:“这位大爷,老汉的车掉进了雪窟窿,这位大爷帮把手,帮我把它拉出来。”
程郁翻身下马,说:“好说,这么大的雪,您老人家这是去哪里呀?”
老人说:“我家老婆子得了急病,送她进城看大夫。”又转身向车内说:“老婆子,我先扶你下来吧。”
车帘掀开,一个老妇人扶着老头的手,吃力的往外挪动,老头又对程郁说:“这位爷受累给搭把手,放心,她这病不过人。”
程郁走过来,搀着老妇的手臂,扶她下车,突然那老妇似身体不稳,摇晃着倒向程郁怀中,快贴近他时,寒光一闪,三支飞刀直奔程郁面门,同时那个老头也从怀中抽也钢刀,向程郁背后偷袭。那料程郁早有准备,瞬间轻轻一转,躲过飞刀,将老妇推向老头,自己飘出几尺开外,冷笑道:“你们扮老人的功夫还差了点,真拿程某当初入江湖的雏儿了?”
那个老妇狞笑道:“淫贼,果然有两用人才下子,不过今日撞在我们中原双侠手中,算你倒霉,我们今日也不要你性命,只想给你留个记号,你若乖乖的让我们爷们在你脸上划两刀,我们决在再难为你。”声音粗哑,一听便知是个男人假扮的。
程郁奇道:“什么淫贼!你们有本事只管来划。”
三人打在一处,那两个人功夫并不算高强,不过仗着人多,又有兵器在手,勉强占了上风,时间若长了,决对讨不到便宜。程郁也不着急,稳稳的与他们打着。三人斗得正酣,不料车上窗帘微动,几个铁莲子突然飞出,直奔程郁面门,程郁没想到车内还有人,躲过四颗,眼见一粒躲不开了,危急时刻,从远处飞来一根银针,将铁莲子打飞,程郁抬头一看,师傅、展颜还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正向他们走来。
那车上之人见一击不中,就逃出车外,展开轻功跑了,看她的身影却是个女人。展颜才想去追,无尘道长却叫住他说:“此人轻功不错,穷寇莫追,且由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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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原双侠苦战程郁不下,见他又来这么多硬茬的帮手,早无斗志,急攻几招,想趁机溜走,被程郁看出破绽,夺了钢刀,踢翻在雪地里。
两人也不是什么好汉,马上就跪地求饶,突然看见那个白胡子老道,就喊:“紫霞真人,我们是孔家庄的孔氏兄弟,年年都去您的观里求平安符的,真人还记得我们吗?”说着急急在自己脸上乱摸,去了装扮,却是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