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上(157)

　　“今天阿辽生辰，表哥当然要来啦。我家阿辽，现在终于比表哥大那么一丁点了。”
　　说罢，自己先得意了：“只需过上两个月，表哥又和阿辽一般大了。两个月！表哥还是你表哥，这个没法变。”而后大笑起来，高兴极了。
　　温旻生辰正月初一，一年之始，金锁片上刻得清楚。
　　金不戮生辰十月二十八，在前一年出生。仔细算来，的确只比温旻大上两个月而已。
　　以前温旻曾以为金不戮比自己大三个月。现在一算，差距突然缩短一个月。好像付同样的钱，多买了三斤小白菜，喜不自胜。
　　但金不戮还是不明白：“你又没问过我生辰。”
　　“笨。”温旻嫌弃地亲他几下，又啊呜含了他一会儿，“表哥在金家堡好歹也待了一个多月，连少堡主生辰还问不出来？”
　　“邕州离这里不近……你怎么来的……”
　　“表哥身手利索。要不是虎伯和阿鹰在你屋里磨磨蹭蹭，我早进来了。一寸光阴一寸金，他们得欠我多少钱。”
　　金不戮暗暗吃惊，小心地向上望着。怕温旻看出虎伯、阿鹰异样。
　　温旻却毫无异色，手指轻轻触碰他的睫毛，眸光欢喜地闪：“阿辽睫毛怎么这么长，小刷子似的。来，刷刷表哥。”
　　说着，把脸凑过来，额头顶着金不戮的脑门，要和他比睫毛。
　　金不戮没想到这还能比呢。脸大红，要他别太嚣张。一不小心，踢了他的腿。
　　温旻“嘶——”地一声躺回原位，表示很疼。
　　金不戮急忙道歉。
　　温旻一根手指勾着他的小脸：“表哥不要听抱歉。我要你亲我。”


第116章 115. 温少侠书画皆精
　　翌日，金不戮再次于空空的床上醒來。枕边一张素笺。
　　这一回，内容丰富。
　　温表哥书画皆精。往日只见书，今天还画上了：“表哥还来”的宣誓左侧，画了一堆小人。
　　中央一小人仗剑而立，是个小小剑客。地上躺倒一片，缺胳膊断腿，还有吐血的，显然是被小剑客挑了。
　　那小剑客的眉眼虽然潦草，却分外好看。神韵里分明是温少侠本侠。
　　旁题：仗剑天下无敌手。
　　显然，温旻昨天见金不戮担心，今日特地画了副画来哄人。说自己绝不会再受伤。
　　金不戮见到这画，并没笑出来。反而双眼发热，沉默了很久。而后吸吸鼻子，极其珍重地将画收进抽屉。
　　忽然想到，温旻提过：年末，维摩宗有一场非常严酷的弟子考校。算算时间，他恐怕是要回小五台山去参加了。
　　金不戮赶紧重新将素笺拿出来，看了又看。仿佛多看一会儿，现实便会向这画上多倾斜一分似的。温旻便真的能仗剑无敌手，再也不受伤了。
　　金不戮外出问了虎伯和阿鹰有无在堡内。
　　下人们道，又“回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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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起，金家堡已着手准备过年事宜。
　　今年老堡主过世，本不欲铺张大办。少堡主着人提前准备了金桔、水仙、白腊梅等吉祥如意又不张扬的花果。
　　到了腊月二十二，更是请大厨提前准备食材，又说要准备蛋散、马蹄糕和糖莲子等特色小吃。
　　大厨一脸惊诧：“少爷，后天才是小年呢。明天腊月二十三！”
　　小年在腊月二十四啊。
　　金不戮哦了一声，垂下眸子：“提前备着吧。”
　　其实，他早已打听，小五台山附近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正所谓“腊月二十三，糖瓜把嘴粘。”
　　中秋与生辰，小旻都来了。小年，小旻定然还会来。
　　这一回，也要独留一份惊喜给他。
　　金不戮心意至此，嘴角的笑都漾起来了，对大厨道：“吃的数量不用太多，但请务必精致些。”
　　大厨是位严谨的师傅，遵循什么节令做什么菜。如此一反常理之事本让他万分疑惑。
　　可是见到少爷嘴角那一抹难得的笑，也便耐心去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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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物丰，鲜花已开。腊月二十三到来，温旻却并未到来。
　　夜尽，来到了真正的岭南小年。
　　腊月二十四，一片喜庆之下，麒麟镇挂上红色，桃花缤纷。
　　金家堡还是并无人来访。
　　金不戮默默地看着那些重做了两天的精巧小食，还是勉强笑了：“不碍事。大家分着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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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明月山庄。本习惯正月十五、十六庆贺小年和出年，却有心提前送各色礼盒至金家堡。
　　白祈踩着腊月二十四的点驾到，送来年货。
　　礼品众多。其中有一顶精致的银冠，于日光下反射柔润光泽。
　　“过了年，阿辽便算成年了。要上成人冠了。”
　　爨莫扬将银冠仔细交到白祈手中时，唇角有笑意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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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刻的小五台山，塞外极风苦寒。
　　维摩宗弟子们刚经过冬腊试炼严酷的搏杀。躺在通铺或自己的房间里，睡得昏天暗地。
　　唯独温旻披衣而起，拐弯进了师父的右护法行止院。
　　今年，他有特别的事项要请师父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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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二十五，大宗主及各长老齐集八面万风堂，听降龙堂长老贺南唐宣布今年冬腊试炼名次，并共议这一年小辈们的教化之得失，商讨来年教化之策略。
　　集议结果将在明日向全宗颁布。
　　教化人才，至关重要。每年年末参加此集议的，除了左右护法、小五台山十二长老，也包括各地五十分堂的长老。
　　众长老无不感慨这一年南征北战，更有强敌环伺。所幸弟子们成长迅速。
　　更是将沈知行和章文棠的诸位徒弟一起夸奖。说维摩宗人才济济，后继有人。同时吹捧左右两位护法，不偏不倚。
　　末了，贺南唐呈上全宗弟子回乡名册。
　　维摩宗管教甚严，全员外出均需登记。
　　年末涉及回乡，弟子流向更是大事。往返行程需提前汇总至降龙堂，最终呈至简易遥。全国五十分堂长老座下弟子也不例外。
　　简易遥随便一翻，第一页便瞧见右护法名下弟子。今年回乡过年的，温旻赫然在列。
　　他眉峰轩起，朝沈知行看去。沈知行点点头，表示自己会留下来解释。
　　沈知行知道大宗主为何疑惑。
　　温旻上山近十二年，从来没在过年返乡。
　　他是捡来的孤儿，无乡可返。
　　但今年不同了。
　　温旻主动到右护法行止院去告假，说今年要“返乡”。
　　他要到南海去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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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旻是将南海当成他的家乡了？”
　　简易遥听了闻沈知行解释，温旻今年告假“返乡”，原来是要去南海金家堡。一时间笑了出来，看向沈知行：“而且，你还允了？”
　　贺南唐汇总的名册，都是各支师父应允过的。既然这份单子到了大宗主手里，说明沈知行已经允许温旻去南海了。
　　沈知行解释：“也不光是旻儿想去看看。我也惦记不戮，他成了孤儿，头一回独自过年。不好熬。”
　　“心疼他，可邀他来小五台山。”
　　“他替父守孝头一年，怎么会来。”
　　“你不怕温旻被虫子咬死？乱箭射死？被谁的刀砍死？”
　　“旻儿机警，我安排人护他。低调行事，一定平安。”
　　简易遥目光陡然一亮：“你也打算护着他去？”
　　“当然不。我陪遥师兄过年。”
　　沈知行说这句时，非常自然，毫无矫饰。
　　因为他历来都是这样。
　　不论多么繁忙，即便那年遭遇情伤。过年一定会回到小五台山。
　　原因无他，沈知行与简易遥都是孤儿。两人打小便约好，冬天和年都要一起过。
　　若一人成家，另一人便到他家去。若两人成家，便凑在一起。
　　二十多载，誓言从未被打破。
　　简易遥闻言没有动。
　　身体没有动。眼神没有动。手里的名册都没再翻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