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贼子在坑爹(33)
楚玉斜眼看他:“那冯安达可有通过层层考核?”
秦爱岚不禁轻轻摇了摇头:“皇上不该拿冯安达与你想要栽培之人类比。我启用冯安达的用意,早已告知了你,皇上心中应有定数。他的用处,并不是成为皇上的心腹,也不是将来要辅佐皇上治理天下、成为你的股肱之臣!”
秦爱岚转过头,那双风流的眸子此刻已无笑意,里面只剩灼灼的光。
“这三人既是皇上想要栽培之人,微臣自然要调查清楚。如果随便几个阿猫阿狗都能成为皇上的亲信,那皇上就不怕哪一日被这些阿猫阿狗反噬吗?”
楚玉心下咯噔了一声,他不喜秦爱岚这灼灼的眼神,却也被秦爱岚这番震慑住,清秀的眉宇皱得更深了。
秦爱岚此人看似懒散随性,没个正经,实则心如明镜,要想糊弄此人,怕是不容易。
“宋明光和宋明师确实是两兄弟,他们与李和武皆是宋太后的亲戚。”楚玉如实回道。
“那皇上信任他们吗?”秦爱岚问了之后,想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应该说,皇上可信任宋太后?”
楚玉默然不语,他深深地看了秦爱岚一眼,见秦爱岚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心中不由得一凛。
楚玉转过身,抬步往□□深处缓缓走去。
秦爱岚此话将他问住了。宋太后于他有养育之恩,他们也有共同的敌人秦惜松。按理他不该怀疑宋太后,但楚玉心中却很清楚,自己对此事十分迟疑。
宋太后有她的私心,如果她仅仅是想对付秦惜松还好说,但就怕她想通过扶植宋氏一族重掌昔日宋氏家族的权势。
在秦惜松当政之前,宋太师一党人也曾独揽大权、霸持朝纲。那时他还未出生,但这一段历史他心中是知道的。
后来秦惜松灭了宋太师一党人,那时的秦惜松其实也算兵行险招,虽然秦惜松险胜了,但宋太师一党的漏网之鱼也不少,这些年宋氏一脉归为平静。
如果不是今日宋太后向自己提及,他都不知道宋家还有如此多人活在各个地方。
外戚专权,这是历来的天家忌讳。前朝便是外戚专权导致了亡国之祸。
所以,高祖立国之初便定下了外戚不得干政这一规矩。显然现在的宋太后已经犯了这一条。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今后宋氏一族崛起,宋太后真的能安分地不问朝堂之事吗?
宋太后于他有养育之恩,这份恩情楚玉一直记在心中。如果今后宋氏变成了今日的秦氏一党,自己定会因此而束手束脚,到时候他又会陷入情义两难的境地。
楚玉不想走到那一步,但现在如果有一方力量来制衡秦惜松,那他便可趁机壮大自己。
“秦大人,我欲将这几人安置在六部之中,也有我的考量。宋太后是我的养母,我生母早逝,先皇又有沉疴在身,这些年是宋太后将我抚养成人,教我为君之道。我自小生在这皇宫之中,无父母疼,无兄弟姐妹,也无朋友,这深宫里的孤独和无聊是你很难想象的。幸得她这些年的陪伴和教导,她之于我,与亲生母妃无异。我亦敬她,重她,不欲因此而拂了她的心意。”
说到这里,楚玉长长地出了口气:“你父亲一党的人猖獗无度,又紧盯着我不放,我也有意让宋家的人与你父亲相互牵制。这样,我也可以得以从中喘口气。”
这是秦爱岚第一次听他用平和的语气以“我”自称,也是楚玉第一次对自己敞开心扉。
他养的这只小白眼狼,看来也一点都不笨嘛,知道制衡之术。
不过,他当着自己的面如此直白地说要对付秦惜松,当真对自己不舍防备么?
秦爱岚浅浅笑了起来,带着几分骄矜的语气问道:“皇上如此坦白,还扬言要对付我爹,真不怕我回去告知他?”
楚玉闻言顿下步子,转过头来,一双澄净宛如秋水的眸子直直地看向秦爱岚,笃定道:“朕知道秦大人不会。”
秦爱岚就好奇了:“皇上为何如此信任微臣?皇上对养育了你十多年的宋太后都心存猜忌,微臣与你相识还不到半年,该不是皇上在诓微臣吧?”
楚玉有些不喜他老不正经的样子,便道:“你与朕本无亲无故,却愿助朕救下林大人、愿助朕筹集改造河道的银两……朕相信这样的人非是大奸大恶之辈!你若不信任朕也无妨,朕言尽于此!”
说完,楚玉又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秦爱岚看他负气疾走的样子,不禁扬起唇角,也抬步跟了上去。
□□深处便是牡丹园,园中各色牡丹争相斗艳。外围还有一圈粉色的芍药,将这个花园渲染得如火如荼,香氛四溢。
秦爱岚忽然便想起楚玉刚才所说的那个故事,不知当年明帝当着苏后游园时,也如他们现在这般情形。
秦爱岚突然想上前去牵楚玉的手。不过,如果他这样做了,想必会将这小白眼狼吓个半死吧!
秦爱岚压下心中的想法,往前疾走一步,与楚玉并肩而行。
楚玉不喜他靠得太近,便扫了秦爱岚一眼,然而秦爱岚却好似浑然不觉。
楚玉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有发作出来,只冷声问道:“朕刚才所说的事情,秦大人可考虑清楚了?”
第51章 五十一章
“什么事?”秦爱岚装傻道。
楚玉冷冷瞥了他一眼,耐着性子说:“将宋太后的人安排进六部之事。”
秦爱岚剑眉轻挑,似有几分踌躇:“皇上对我如此信任,我本不该推却;奈何此事关系着我爹,我心中难下定论。皇上应该多给我一些时间考虑,或许等哪天我想通了,便会应下皇上这件坑爹事。”
楚玉听他怪话连篇,满口胡言,便心知他有意刁难。但现在若是再与他纠缠此事,也不会有自己想要的结果,反倒助长了这人那颗狂妄自负的心。
而这些人该放置在何处,想必秦爱岚也不是一时就能定下,给他一些时日考虑倒也无妨。
此事既已说明,他也不想再与秦爱岚独处。他之所以引秦爱岚来此,是不想让自己与秦爱岚的对话被别人偷听了去,他不想一言一行都被人监视。
现在事情已谈完,他也该回昭阳宫了。
楚玉转过身,正欲抬脚走人,不想秦爱岚又拉住了他的手腕。
楚玉还未发作,便听秦爱岚带着几分调侃道:“此处百花争妍,春色无边,皇上都不看一眼吗?”
楚玉不喜他拉扯自己,那种温热的触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于是便道:“放手!朕回去还有要事处理。”
“让自己懂得享受也是人生要事。我们才刚刚走来,这么急着离开岂不是辜负了这大好风景?”秦爱岚并未松手,反而拉着他往前面一丛香玉走去。
楚玉没留神,差点被他拽倒。秦爱岚走至那丛香玉面前停下,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递给楚玉:“此花冰清玉洁、纤尘不染,与你很配,我便借花献皇上了。”
“你——”楚玉本还有几分怒意,此刻却只剩哭笑不得了,“朕又不是女子,你送花给朕做什么?你这种轻浮浪荡的心思,还是留给你府上的夫人罢!”
想着秦爱岚此人眠花宿柳、年纪轻轻就妻妾成群,楚玉心中又对他深感鄙夷和不齿,便挣开被他握住的右手,随即又用左手在右手的手腕处轻轻掸了掸。
他这些动作自然没有逃过秦爱岚的火眼金睛,这小白眼狼竟然还嫌弃自己脏了他的手!
秦爱岚拿起手上的香玉闻了闻,带着几分嘲弄的口吻道:“可惜啊可惜!这花徒有其表,味道却奇臭无比,他以为他是天山雪莲,实际上也只是这万花丛中的一员而已,不就是长得稍微好看了一点点罢了,不见得与这周围的红花、紫花、黄花有什么区别。小花啊小花,你嫌弃泥土污浊,配不上你的白净,殊不知就是这污浊的泥土才让你开得如此美丽。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反而嫌弃人家,真是不懂感恩。”
“你……大胆!”楚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秦爱岚分明就在指桑骂槐!
“哎呀!皇上怎么又生气了?微臣哪里说错话了?还望皇上明示!”秦爱岚忙垂下头,学着朝中那些臣子对他低眉顺眼。
其实,垂首站立的秦爱岚已经忍不住唇边那抹得逞似的坏笑了。
楚玉微微合了合眼,这个混账秦爱岚不仅暗讽了他,还给他设了套。自己这么急着生气,更是着了他的道。他若是指出,秦爱岚定然不会承认他在骂自己,反倒显得自己心虚理亏。
而秦爱岚这人,最喜自己与他争辩;他巧舌如簧,自己定不是他对手,到时候又成了他的笑料!
可恨自己现在没有实权,否则早将他拿来做花肥!
半晌之后,楚玉方睁开眼,眼里已不见先前的怒焰,倒是平静了不少。
“时候不早了,朕要回宫去。”楚玉冷淡说道。
秦爱岚见他恢复了常色,倒少了几分兴致,只道:“落霞如此美丽动人,我们看会儿落日再回去吧!”
楚玉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西边的天空,雨后的晚霞似乎更胜往日的明艳干净,将湛蓝的远天染得一片炫灿的金红。
他很久不曾这般安静地欣赏景致了。
他生在这片宫闱中,也长在这片宫闱中,沉闷的生活让他忘了这里原来也有如此美景。
楚玉的心也跟着这片落霞明丽起来,或许正如秦爱岚所言,笑着也是过,哭着也是过,倒不如笑对人生,方能活得轻松些。
楚玉侧过头,正好对上秦爱岚那双被落霞渲染过的桃花眼。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晚霞映照的原因,楚玉从秦爱岚的眼底已看不到他惯有的狡黠和精明,反倒满满都是……温柔。
不过,这片温柔很快又消散殆尽,那俊美的桃花眼又恢复了往常的坏笑。
这短暂的一刻温柔,让楚玉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眼。
秦爱岚并未说一句话,只转过头看向远处的晚霞。这样美好的景致和氛围,不该被打搅。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霞光渐渐从绚烂变成暖黄,映照在秦爱岚身上,让他那张风流蕴藉的脸更显得灼灼如桃花。
楚玉忽而有些移不开眼,反倒忘了欣赏这拾香园里的落日之景。
等楚玉意识到自己看秦爱岚看得太久之时,秦爱岚已经转过头来,楚玉忙转身离开。
可他太仓促了,差点摔倒,幸而只是打了个趔趄,便被身后的秦爱岚伸手扶住。
“皇上不是三岁小孩了,走路还如此不小心,怎让微臣不担心?”秦爱岚悠悠说着,那语气中似带着几分纵容,又似带着几分调侃。
楚玉静下心神,抬眼对秦爱岚笑道:“秦大人若真担心朕,便早日做下决断,朕减少一件心事,便不会如此恍惚,连走路都走不稳了。”
秦爱岚没想楚玉竟如此会利用时机,真是越来越狡猾了!只是再这样下去,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几人都是宋太后的亲戚,他们跟我爹和我都有深仇大恨,我帮了宋太后,捞不到好处不说,也极可能把我自己害了。宋家既然如此有本事,何不自己去找门路?现在冯氏父子风头正盛,你可让这几人去冯家问问路,或许另有收获。”
楚玉倒也明白秦爱岚的顾忌,秦家和宋家中间隔着血仇,秦爱岚不愿出手,也在常理。
不过,他让宋家的人去找冯建根又是何意?
楚玉正欲相问,又听秦爱岚道:“不是我没有提醒你,宋太后此人不简单,她对你或许有恩,但未必谈得上情。你自小无母妃,又是唯一的皇室,她抚养你,或许更多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宋家灭门,她也未受多大牵连,至今还能在我爹的眼皮下稳坐太后之位,定有她自己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