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度镜湖月(32)
可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稜皇王当时竟然没有反抗,任由移皇王将酒液渡入他的口中。
最后,谁也没有想到,死去的竟然不是稜皇王,而是移皇王。
“所以稜皇王根本没有中[封吻]这个毒,那么密札中写的,他在一个月后疯癫而死……”
“他本不想杀移皇王,却因为向局势妥协,因为一念之差,让移皇王间接死在他的手上。见到所爱之人被无解的剧毒折磨整整一个月,一步步踏入无法挽回的死亡——亲手害死自己所爱之人,如何能不疯?”
或许最让稜皇王痛苦崩溃的,就是移皇王本来有机会可以躲过一切,甚至可以杀死自己,可移皇王什么都没做,只是接受了他的算计,安然赴死,甚至直至死前,都想让稜皇王活着。
“人类永无止境的欲望,被权势等物蒙蔽的双眼,隔绝理智,何等的可怕。”君溯喟然长叹,珍重地将掌中握着的指节凑到唇边,认真轻吻,“我已向朝廷递交了告病书,申请告老还乡。”
“唉?”
告……“老”?
“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回扭到腿,在我背着你下山的时候你说的话吗?”君溯的目光悠远而明暖,携着无尽的喜爱与怀念,“踏遍九州,看尽名山,吃遍珍馐,一辈子快乐。”
“你…原来你还记得……”
原来那些亘远的回忆,并不仅仅只是出现在他一个人的梦境中。
“倚清。”君溯的一双凤眸前所未有的清亮,乌黑的瞳仁仿佛载满星光,虔诚而肃穆,“请与我‘结契’。让我成为你的家人,从此与你形影不离,一辈子——欢笑意所知。”
“……”被求偶来得太过突然,池洌当场当机。
绵软的糖丝将他的意识整个包围,让一切都变得缓慢而迟钝。
他似乎轻飘飘地点了头,轻飘飘地发呆了一路,又轻飘飘地被询问“结契”的各种事宜,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当糖丝的蛊惑终于过了药效,灵敏的大脑终于找回主导权。
他已穿上结契郎君特制的天青色阔袍,与君溯在契车上大眼瞪大眼。
车轮咕噜噜地转动,见证这一切的民主正大声呼喊。
“还没喝——”
“合卺酒,还没喝!”
池洌:“……”
“来一杯?”
对着那双含笑的眼眸,池洌放下心中的最后一丝不好意思与扭捏,接过其中一只酒杯。
双臂交环,一饮而尽。
正文完
第25章 番外1 伪番外·故事线·续1,沉冤昭雪(紧接正文的剧情线)
摄政王告病归乡,这一消息让朝野内外震动不已。
与摄政王最不对付的朱玉行在收到这个消息后,手上的茶盏都端不稳,眉毛皱成一团。
“大人,您不是最忌惮摄政王,担心他谋逆篡上吗?如今摄政王主动辞位,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对于幕友的宽慰,朱玉行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权术一道,取于平衡。摄政王辞位对皇帝而言是好事,对我们几个辅政大臣可不是。”
树大招风,如今的新帝心智、手腕都很不一般,他们这些历经三朝的辅政大臣无异于是碍眼的肉刺。若是摄政王在,有他这个不可忽视的威胁挡在前头,新帝一定会采取制衡之道,拉拢另外几个辅政大臣。
坏就坏在摄政王竟然急流勇退,如此一来,悬在新帝头上的利剑没了,他们这些留存三朝的辅政大臣就进了新帝的眼中,成了新的“眼中钉”。
“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在无上高位后,毫不犹豫地抽身,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
朱玉行很不理解,他更无法相信摄政王临走前还替大齐解决了北境之危,仿佛他的使命真就只是为大齐的稳定,“文家人,一如既往的难懂。”
新上位的皇帝池煌是个明白人。
他受摄政王的拥立上位,本就不好薄待文家一脉。在摄政王平定北境,派人带回和谈契书与致仕密信后,他假装没发现摄政王独自谈判的逾越之举,立即下诏表彰摄政王的功绩,为他建阁塑像,并亲自写了一封看似情真意切的信,挽留摄政王。
信中谦虚地写道,自己年轻不经事,无论是自己还是朝廷都离不开摄政王……实际上皇帝今年正好廿五,只比摄政王小一岁,他也并非真的依赖于摄政王的支持,一切只是帝王心术的客套与试探。
当第二封致仕信随着密扎送回,池煌确认摄政王这是真的要上交权柄,远离朝堂,这才安下心,十分大方地封了他一个不领实权的光禄勋王,无封地,但仍享受亲王食邑。
出于投桃报李的心思,皇帝在仔细阅读呈上来的密扎,得知有关二十年前长安宫变的真相后,他毫不犹豫地召集内阁大臣,为昭怀太子与文家平反。
事实上,关于当年宫变的实情,家中人脉稍广一些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不过碍于夺权者的威压,一直无人敢提,连史书都对这一段记载讳莫如深,只敢用春秋笔法一笔带过。
如今有了新任皇帝的首肯,这段被蒙上阴翳与谜团的历史终于被人解开,细心擦去上面的尘埃,将原貌展现在众人眼前。
二十年前,身为齐宪宗庶子的池济为了夺取皇位,亲手杀了齐宪宗与其皇后,并将罪名扣在他的嫡兄——昭怀太子的头上。
彼时昭怀太子突发怪病,变得疯癫失常,池济几乎不用怎么谋划,就成功将“昭怀太子发疯弑君杀母”这个罪名盖实。
谁也不知道池济是怎么掌控宫中禁军的,当皇帝皇后双双身死,所有来上朝的高官大员被控制在文英殿内,众人对池济公布的这一“事实”唯有沉默接受。
在那个情况下,不挠不屈,悍不畏死地提出质疑的,唯有左宗正与文宰相。
也正因为如此,文宰相被池济论罪,以篡党同谋论处。左宗正亦被撸职,成为普通宗人。
谁都不知道,当初昭怀太子之所以发疯,其实并不是因为突发疾病,而是被池济下了毒。
池济与大勒王室勾结,许下国库三分之一的金银粮草,只为了除去生父与兄长,让自己登上皇位。
他甚至丧心病狂地杀死了自己所有的兄弟、亲叔伯与子侄,若非当年文夫人机警,抱走了年仅五岁的瑄王,只怕齐宪宗三代内的亲属,没有一个人能逃过他的毒手。
当真相大白于天下,所有人都惊哗震怒。
大齐以宗族为重,最讲究血脉亲缘,池济如此丧心病狂,杀掉所有近亲,还卖国求荣,如此不堪阴毒之人,怎配为帝?
当即有游侠欲掘墓曝尸,被陵墓守卫拦下。
收到消息的新帝也有些头痛。他同样对池济父子的行为深恶痛绝,不齿且愤怒。可他到底和池济父子同姓同源,未出五服,又是后继皇位者,按国律不能非议先任帝王,不能对驾崩的先帝论罪,更不能任由他们的尸骨被辱。
池熔倒也罢了,在位时就被公布罪名,被摄政王与内阁废去了皇位,贬为罪庶。池济却是早已入了皇陵,和其他大齐先祖葬在临近的宝地,若游侠们执意要掘墓,岂不是会惊扰了其他先祖的皇陵?
他与内阁重臣商量了许久,翻遍无数次齐律,最终接受司天令郦淀的指示,以后继帝王的名义,向众位先祖的牌位焚香叩拜,将池济父子的罪名如数告知,询问先祖该如何处置。
牌位自然是不会应答后人的。
可不知是谁动了手脚,叩拜的当日,狂风大作,一道惊雷劈到皇家祠堂,把末位池济的牌位劈成了两半。
“天意”如此,“祖宗之意”如此,新帝毫无负担地下旨昭告天下——
诏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兴宗卖国弑君,杀母戮兄,诛戮至亲,天地不容。
谥号由定改为刺,剥夺庙号帝号,贬为罪王。即日起迁出皇陵。
诏书下达,群民拍手称快,赞扬新帝的至公无私。相关故事被坊间写成话本子,跌宕起伏,精巧离奇,一时间成了最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