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将万字平戎策(109)
云时卿这几日没有回城,和赵律白等人一起待在胡杨林内,以便随时应战。
虽然那晚他在欧阳府动了气,可欧阳建和张仁并未退缩惧怕,反而愈发殷切地讨他欢心。
——那些从京城流出的话本早已传遍大江南北,云时卿倘若真不喜欢,凭他的雷霆手段早已派人把这些话本焚了个干干净净,何至于让它们如雨后春笋般蔓延?
欧阳建那个所谓的义子景禾,长着一双多情的凤目,举手投足间与柳柒的气度有七成相似,正因为此,欧阳建才敢把人送到他面前,想讨一讨他的欢心,甚至胆大到偷偷把人塞进军营里来。
云时卿自是不理,那景禾倒也识趣,从不主动在他面前晃悠,以免招之不快。
过了正午,日头才是最毒辣的,饶是绿荫遍地的胡杨林也挡不住外面的滚滚热浪。
赵律白无时无刻不在翻阅兵书,云时卿鲜少与他说话,如非必要,两人几乎不碰面。
不多时,伙夫端来几碗晾至常温的银耳羹分发给将帅们,云时卿若有所思地捧着陶碗,目光瞥向几丈开外的景禾,不由促狭一笑。
他对伙夫道:“去请景公子过来,让他把银耳羹呈给王爷。”
伙夫依言将银耳羹递给景禾,并依照云时卿的吩咐让他把银耳送给了赵律白。
“王爷,您请用一碗羹汤罢,可消暑败火。”景禾放下碗,毕恭毕敬地说道。
赵律白闻声抬头,眼神有一瞬的恍惚,待意识到此人是欧阳建的义子后,他才收回视线,淡淡地道:“本王晚些时候再食用。”
景禾颔首道:“是。”
说罢便要离去,却被赵律白叫住了:“你叫景禾?”
景禾道:“回王爷,正是。”
赵律白又道:“欧阳建当真是你义父?”
景禾微怔,旋即应道:“欧阳大人的确是草民的义父。”
赵律白轻笑一声:“还真是有心了。”
景禾没明白过来他这话有何深意,只垂手立在原地,不进亦不退。
“你退下吧,”赵律白说道,“若无传唤,莫再来此。”
景禾道:“是。”
他进入赵律白营帐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很快便被赶出来了,云时卿哂笑,暗道赵律白可真是坐怀不乱,如今有了个和柳柒神似的人,他竟然没有把对方留在身边。
少顷,贴了两撇胡须的夕妃慈快步走来,将今日收到的信笺交到云时卿手里,他抖开一瞧,里面寥寥几句话,汇报的全是京中的琐碎事,没再提那人半个字。
浓黑的眉梢顿时拧紧,他问道:“就这一封?”
夕妃慈诧异道:“大人还想要几封?”
云时卿将信笺揉成团,掌心轻轻发力,眨眼就已碎成齑粉。
夕妃慈掩嘴轻笑:“哎呀,已经好几日没有柳相的消息了,也不知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是否婚配。”
云时卿漠然地投来视线:“出去!”
夕妃慈嗤道:“凶我作甚?是朱岩没在信中提到柳柒,大人若有怒,还是留着回京后发给朱岩那小子罢。”
云时卿喝了几口银耳羹败心火,须臾后问道:“左甯到哪儿了?”
夕妃慈不冷不热地应道:“左大人十六出发,今已廿七,想必不日就能抵达庆州了。”
云时卿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入夜之后,荒漠里格外寂静,流光追月,飞彩凝辉。
沙地聚热迅速,散热也极快,还未至子时气温便已转凉。
营帐外当值的将士们手持长戈凝神伫立,双目瞪大似铜铃,不轻易放过半点风吹草动。
忽然间,夜色深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仿佛是马蹄疾踏。
一名将士立刻趴在地上聆听动静,几息后迅速起身往云时卿的营帐奔去。
不等他出声,云时卿就已掀开帘笼走了出来:“是何动静?”
那将士道:“西南方有一队人马正往这边赶来。”
“西南方?”云时卿蹙眉,沉吟片刻后冷静地说道,“回元人绕不到那里去,暂时无需惊慌,你去叫醒卫大人,让他立刻带一队人马随我前去一探究竟。”
“是!”将士小跑着往卫敛的营帐赶去,云时卿转而取来佩剑,从士卒手里牵过马翻身而上。
半晌后,卫敛和赵律白俱从营帐内走了出来,云时卿道:“众人在此保护好王爷,卫大人——我们走!”
卫敛不由分说地上了马,带上百余精兵朝西南方赶去。
此处离庆州城只有几里地,那些人打西南方而来势必要经过城外,若是敌人,定能引起城楼将士的警觉。
此刻他们并未收到讯号,想必来人是友非敌。
云时卿忽然想起了那位还在赶路的军师大人,但心底仍不敢放松警惕,待行至一处土丘时,他当即吩咐众人藏进暗处。
一盏茶后,马蹄声愈来愈近,行军的火把明亮如昼,几乎照透了这一片丘壑。
随着火光的临近,那面赤色的“邺”字军旗赫然入目。
诚如他所料,来人正是昭元帝派来的军师左甯左大人。
比预期之中来得早。
云时卿对众人比了个放松戒备的手势,转而骑马迎了上去。
他们的突然出现瞬间让左甯的人马警惕起来,待看清是云时卿和卫敛后方才松了口气。
云时卿勒紧缰绳,对马车内的人说道:“恭迎左大人。”
行军队伍里有两辆马车,为首那辆并无动静,反倒是后方的马车被人挑开了帘笼,左甯从里面走了出来:“云大人,幸会幸会。”
云时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挪开视线,凝视着前方的马车:“这里面是谁?”
一只素白的手挑开车帘,柳柒端坐在半明半暗的车厢内,微微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说】
老云(发怒版):我老婆过来了你竟敢不告诉我?
朱岩:surpr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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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却道甘霖迟
待瞧清马车之内的人后, 云时卿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很快又复归宁静。
他淡笑一声,拱手说道:“原来是丞相大人, 下官给大人问安。”
柳柒微微点头, 旋即问道:“此处离军营还有多远?”
云时卿道:“不足五里。”
柳柒吩咐道:“继续行进。”
云时卿不着痕迹地瞥向他的肚子, 挡在马车前没有避让:“丞相还是去城内的驿馆歇息罢, 军营简陋,不适合你们这种文人落脚。”
人人皆知云时卿和柳柒不睦,左甯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两人刚碰面便水火不容争锋相对, 气氛异常胶着。
明眼人都清楚柳相此番是为了淮南王而来, 不见到王爷定然无法安心,可云时卿却把人往城内赶, 摆明了是要跟他过不去。
为免出现乱子,左甯忙打圆场:“眼下天色已晚, 城门早下了钥,不如让柳相先在军营歇息一宿, 明日再去城内安顿。”
云时卿笑道:“左大人这话说的,好像是云某以下犯上,特意拦着丞相不让他去军营。”
柳逢从后方的人群里跑了过来,看了看云时卿, 继而赌气般对柳柒道:“公子奔波了数日, 身体恐有不适, 咱们还是进城去吧, 免得被人拦在这里吃西北风。”
云时卿目不交睫看向马车内, 迟疑几息后方才勒紧缰绳让开了道。
左相来到庆州的消息很快便传回军营了, 赵律白目悦神怡地候在胡杨林外, 柳柒瞧见了,立刻叫停马车朝他走近:“殿下,臣——”
“砚书!”话未落,赵律白一把握住他的手,眼底有藏不住的欣喜,“你怎么来了,为何没在信里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