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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纻舞(81)

作者:紫文昭雪 时间:2018-07-07 19:11 标签:强强 年下 天之骄子 爱情战争

  江季麟还清楚地记得,他被宁长青霸王硬上弓的那一夜,那人鲁莽的动作间透出的小心翼翼。他那时恨他到极点,只觉着自己的尊严和骄傲被宁长青生生打碎绞毁。他一早醒来,拖着酸痛的身子,朝着进来的宁长青劈了一掌,宁长青言语间隐隐挑衅,眼底却黑沉沉的一片,闪着些江季麟不敢直面的东西。
  原来他记得这么清楚......
  那些黑沉沉眼神下埋藏的不甘,愤怒,痛苦,挽留,哀求。
  那些他从来不愿意认真去读的东西,因为心里下意识地怀疑逃避而不愿意去认真思索的东西,原来......不知不觉间,都被他埋在记忆的深处,从未褪去。
  就像此刻,眼中瞧着的是孟鹤冬的神色,想到的却是宁长青。
  那些隐隐重合的东西,也逐渐变作宁长青那占了上风的神色。
  “你在想谁!”孟鹤冬欺身上前,手指紧扼江季麟的下颌。
  孟鹤冬的心紧紧揪着,江季麟的眼神,在那么一瞬间变得无比温柔......那是他从未看到过的眼神。
  温柔的......让他恍惚。
  “......孟将军。”江季麟微微偏了头,“我从不知道你这样的心思,你该晓得,龙阳之好被世人所鄙。”
  “我不在乎!我以前只在乎你会鄙夷我。”孟鹤冬神色亮了下,“可你是江铭啊!你不晓得我知道你是江铭时有多高兴!”
  当年出了名的江家家主江铭,风流倜傥,坊间之名甚烈,养的一院俊男娇女,后来却改了性子般独宠起一人来,却也因着那人断送了前路。
  且不论后人如何说道评判此事,有一桩是毋庸置疑的——江铭,是出了名地好男色。
  “我,已经很久不近男色,而且你应该晓得......我从来都是压别人的。”
  ……………………………
  “我,已经很久不近男色,而且你应该晓得,我从来都是压别人的。”
  床榻上的人下颌微微扬着,眼眸微眯,如云的乌黑发丝尽数垂落在耳后,露出白皙晶莹的耳垂,他的薄唇泛着淡红,轻轻抿着,说话间只稍微动了下,吹出些带着湿意的清淡气味。
  孟鹤冬定定看着他,嘴唇抖了抖。
  “……我并不介意。”
  江季麟似乎怔了下,目光微微转移扫视着孟鹤冬。
  孟鹤冬耳根渐渐红了,目光闪烁着,麦色的面颊上也浮起些可疑的红云:“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不甘屈于人下的,我……我愿意……”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似乎颇有些难以启齿,但眼眸深处却透出几点期待和欣喜。
  江季麟眯眼看着他,狭长的桃花眸里神色莫测。
  “你想好了?世人的诟病,还有史官的谏言,这些你当真不在乎?你应该明白,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倘若此事被朝堂知晓,我当初老鼠过街的恶名,你也会有。”
  孟鹤冬轻笑着摇头:“我早想好了,你仍是秦国的太傅,我仍是秦国的司马将军,你我二人大权在握,如那至交好友般相处,只要处处留意不泄露风声,自然不会被人知晓。而且你是江铭这件事,倘若不是我一直留心处处探查,也不会晓得,故而此事你不用担心。”
  江季麟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若是泄露了呢?”
  “就算是泄露了,以你我二人的权势,无人敢诟病,倘若有人敢妄言,我杀了他!”孟鹤冬微微松了捏着江季麟下颌的手,眼里的迷恋逐渐泄了出来,“你……只要你愿意……”
  “如果,我要你公之于众呢?”江季麟仍是淡淡地瞧着他。
  孟鹤冬一愣,面色颇为为难:“……你,不是说真的吧?”
  江季麟淡淡瞧着他,面色似笑非笑。


第87章 此情,无关风月(16)
  江季麟面上分明没什么神色,却看得孟鹤冬不由发慌。
  事实上,他从未定下心过,无论是以前远远仰望着眼前的人把千言万语藏在心底,还是此时将他困在身边。
  他似乎都发着慌,好像一不注意,眼前的人就会飞走。
  “.…..我不明白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倘若是女子,倒还在意名分,可你我俱是倜傥男儿,权势在握,何苦做这种自毁城墙的事,落人口实?”孟鹤冬微微斟酌着言语。
  江季麟眉梢挑了一下,一丝讽刺泄了出来。
  孟鹤定心底一抽,忙道:“如果,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也不是不可以。”
  他眼神闪烁着,小心翼翼看着江季麟。
  江季麟轻笑一声:“好了孟将军,不必在我眼前打马虎眼。强人所难之事,江某也不乐意做,孟将军何必如此勉强。”
  “并不是!我是真的……”孟鹤冬急急想辩解,却被江季麟眼中毫不掩饰的了然生生封住了嘴巴。
  ……那份了然,像是看透人心般,把他心底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思剖开在了明面上任人指点。
  他知道……江季麟说的是对的。
  如果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孟鹤冬喜欢男人,纷涌而来的那些麻烦和风声,并不是他愿意面对和处理的。
  而他,就是在辩解。
  瞧,这个人就是这么通透犀利,不留半分余地。
  “我可以问你,为何这样想吗?”孟鹤冬微微低了头,“你以往因着此间种种受的诟病还不够多吗?”
  江季麟扭了扭脖颈,脖颈间的骨骼发出清晰的摩擦扭动声。
  “江某所求,和孟将军截然不同。富贵权势这四个字,满则损,倘若在这世上走一遭连潇洒自如都做不到……”江季麟轻嗤一声,“这世间荣华富贵,江某俱走过一遭,没什么滋味。”
  如今想来,他最快乐的日子,除却十五岁之前,便是和宁长青在一起的时光了。
  宁长青像是柔软的海绵,总能让他的心软起来,被层层包裹,泛着暖意。
  “你应该知道,我生于贫苦,受尽人间冷眼,自是和你不同!”孟鹤冬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又带了些冷硬,“荣华富贵,权势地位,我要!你,我也要!这二者并不冲突。”
  江季麟淡淡瞥了他一眼。
  孟鹤冬走进了两步,俯下身来,眼眸紧紧盯着江季麟。
  “我方才就觉得奇怪,为何你面上会出现那般奇怪的神色……”
  那般……温暖柔和的眼神。
  “我以为是错觉,可就在前一刻,你又出现了。”孟鹤冬伸出手,在江季麟眼脸上轻轻抚过,“你在想谁?我猜猜……朱雀?还是……宁长青!”
  他的手顿了一下,慢慢握成拳,猛地锤向一边的床榻。
  江季麟清冷着目光,面无表情地看着。
  “借口!全*他*妈是借口!!!”孟鹤冬喘着粗气,突然震怒,“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神色!你凭什么有这样的神色!!”
  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到过这样的神色会出现在江季麟面上。
  这就像是一种征兆,一种让他心里极度不安的征兆。
  “你!你已经有……有……”他涩着嗓子,说不出那几个字,微微侧过了头。
  江季麟瞳孔狠狠缩了一下,突然欺身扑上去。
  他动作迅速矫健,黑色的夜行服像是一道闪电般腾空而起,左手腕上挂着一截断掉的绳子,右手成掌,狠狠拍向孟鹤冬。
  可就在他的掌堪堪靠近孟鹤冬的那一刻,他整个身子突然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瞬间软了下去。
  孟鹤冬接住了他,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左腕上被挣断的绳索。
  “你做了什么!”江季麟狠狠缩着瞳孔,嘴唇发白。
  “化功散,一旦动用内力,便浑身无力,次数多了……一身武艺,俱废。”
  “卑鄙!”江季麟嘴角溢出些血来,手指紧紧攒着,越颤越厉害
  孟鹤冬神色不明,一只手扶着江季麟,一只手抹去他嘴角的血:“若不是如此,方才你用内力挣开这绳子,毫不犹豫的那一掌落下来,我岂不是已经命丧黄泉。”
  “孟鹤冬!你今日若是不杀了我,他日我一定会把你抽筋剥骨,鞭尸千次!”
  孟鹤定眼眸黑了黑,慢慢垂了眼。
  他突然慢慢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他抱起江季麟,将他安置在床榻上,拍了两下掌,屋外进来几个仆从。
  “好生照顾他。”孟鹤冬收了笑,眸中尽是苦涩。
  榻上的江季麟已经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调整内息,探查身体经脉。
  内力再提不起一分,手脚都软的抬不起来……怪不得方才挣开那绳子都十分艰难。
  他阴了别人半辈子,竟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岂不是报应。
  江季麟慢慢睁开眼,只觉嘴里的血腥味弥久不散,他微微转头,对上孟鹤冬复杂的眸子。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孟鹤冬知道,此时的自己怕是已经万箭穿心。
  他突然不敢再待下去,仓皇地退了两步,推门而出。
  ……………………………
  第五日了。
  江季麟握着手中的狼毫,沾了墨砚中的墨,在轻薄的纸上点画。
  几笔间,一株菊花盛开在纸面上。
  “先生。”一旁的小仆捧了白帕和银盆来,“先生请净手。”
  江季麟洗了指上墨迹,不经意道:“我刚来时看到咸阳城路边菊花含苞待放,这几日应该是开了。”
  “是开了。”小仆收了盆和帕,又端了一托盘精致的吃食,“先生,该用午膳了。”
  江季麟并不急着用膳,只是看着自己笔下开的绚烂的菊花:“开的好看吗?”
  小仆点头:“自然是好看的,虽比不得长安,但也没有逊色很多。”
  江季麟似乎轻叹了一下:“真想去看看……吃饭吧。”
  午膳和往日一样精致丰富,比宁长青亲手做给他的简单饭菜精致百倍,可嚼在嘴里的滋味,比不得宁长青的千分之一。
  江季麟仍是吃了几口便停了筷。
  “您尝尝这汤,是新鲜的鲫鱼熬得,甚是鲜美。”小仆看他吃的少,小心翼翼指着一旁的汤。
  江季麟摇了摇头,靠在太师椅上喝了口茶,眯着眼转着手中把玩的玉块。
  “这是将军特意从南陵寻来的。”小仆面色亮了下,笨拙地替孟鹤冬邀功。
  江季麟停了动作,微微皱眉:“出去吧,我要休息。”
  小仆不敢再多言,垂腰退了下去。
  江季麟眯起眼,目光慵懒地转过屋外明媚的阳光。
  整整十个高手……孟鹤冬倒是高看他,他如今使不了内力,剑被收缴,连身上大大小小的暗器都被悉数收了个一干二净。
  哪怕只有一个警惕性不错的高手在这里,他都插翅难逃。
  但孟鹤冬这五日都没有来过。
  江季麟面上过着悠哉的日子,每日在榻上躺到艳阳高照才慢悠悠醒来,在房间里或看书或画画或写字,只是不怎么吃东西,短短五日,本就清瘦的面庞又似被削薄了一分。
  因为这样悠哉的表面下……是心急如焚。
  孟鹤冬的警惕,也许已经放松到了允许他出去秋游赏花的境地,也许……还是没有。
  南方,他无论如何都是赶不回去了……别说赶回去,往后种种该如何,他也难以预料。
  江季麟微微阖了眼,放浅了呼吸假寐,掩下了眸中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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