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帝江山(64)
赵瑗早已从那些建康府的兵丁那里知道萧山是要去剿灭宣州妖贼,他正好左右无事,又遇见萧山,当然不肯这样离去,便道:“我知道你们要去做什么,既左右无事,我也去见识见识。”
萧山吃了一惊,这可是要上去真刀真枪的干,赵瑗万一有个闪失,自己绝对担当不起。当时想也不想就一口否决:“不可!万一你有个闪失,我可担待不起。”
赵瑗尚未说话,周宏和金胜两人便道:“小小一股贼寇,肯定望风披靡,会有什么闪失?这位赵……慎兄弟既然想去,就去看一看又有何妨?”
萧山心中有些犹豫,赵瑗笑道:“我都能独身出来行走,还有什么闪失要你担待?”
萧山便也不再阻拦,今日的赵瑗和往昔在王府的感觉全然不同,出行没有前呼后拥,也没有华服美冠,就如同邻居家的同龄人一般。尊贵的身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萧山也不想就这样跟赵瑗分开,见赵瑗坚持,便也欣然同意了。
一路上两人说话并不是很方便,倒是周宏和金胜两人对赵瑗比较感兴趣,他们在军中常年见到的都是粗鲁莽撞的大汉,对于赵瑗这样的斯文读书人,有着一种天生的敬畏和从心底里生出的好感,对赵瑗问东问西,赵瑗一一对答,十分得体。
走到半路的时候,赵瑗悄悄的对萧山道:“刚刚在那个夜店,遇到几名建康府的兵丁,似乎是想要杀了你的部下抢了军装混进来,你留神点。”
萧山一回头,便看见队伍的后面,似乎远远的跟着十多个人,便笑道:“不用管他们,如果来了就把他们抓住送回建康府就是!”
赵瑗便不再多说,他骑在马上的时候,不住的扭头看萧山,两人的目光常常相撞,都是有漫漫一肚子的话要说,可现在却只能忍着,行军途中并不是什么叙旧的好时候,特别是这旧还牵扯到很多的秘密。
直到傍晚时分,队伍才停下来,萧山见周围是荒野,且附近连水源也没有,便不是很同意在这里宿营,去找另外两位将领商量,希望能够继续派硬探前行,找到更加合适的宿营地。
金胜道:“天不早了,走了一天也累了,不用搞那么麻烦,这里离宣州还有一两百里,没有人敢来找朝廷兵丁的麻烦!”
周宏抱怨道:“我们千里迢迢的,从镇江赶到宣州本就是帮忙,宣州府的府尹不前来迎接就算了,我们也不必那么急着赶路,晚去几天也没事!”
萧山见两人不听自己劝说,心中虽觉不妥,但也没办法。他目前只是一个管辖三百人的部将,比另两人尚且低一级,也不好因为这种事情和两人翻脸带队独行,只得也同意就地歇息。
部队便当地扎营,周宏和金胜又派了自己的亲兵去扫荡附近的农户,让他们送上食物饮水,并强令当地富户让出三间上好的房间,供三位将领休息。
赵瑗看得仅一千人步卒,便搅得当地鸡飞狗跳,不由的皱眉:“我大宋驻军,想不到竟如此扰民。”
萧山也无可奈何,这种情况不是特例,大多军队出行都是如此。他只能约束自己的部属,不准前去骚扰百姓,但却管不了友军的,只能借用韩世忠的名言:“习惯就好……”
赵瑗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但心中却在暗暗琢磨,若是有着一日自己上台,该如何改变这种状况。
等到一千人扎营完毕,太阳才刚刚偏西,周宏和金胜邀请萧山与自己一同前去村中富户家歇息,萧山见那富户所在的地方,离营地尚远,身为将领却离开队伍实在是大忌,便婉言谢绝:“去了别人家中免不得要喝酒,不太习惯!小弟就在外面住着,给两位大哥看家。”
周宏、金胜见萧山不去,也已习惯,便又邀请赵瑗:“赵兄弟斯文人,住在荒郊野外的也太不像话,那富户收拾了一间上好的房子,去那里住吧!”
赵瑗看了萧山一眼,摇头笑道:“多谢两位大哥好意,我同萧山一起住就行!”
周宏、金胜先是一愣,随即看看赵瑗,又看看萧山,便兀自的嘿嘿笑了起来,笑声中多了一丝猥琐之意。
周宏攀着萧山的肩膀,低声道:“小子,怪不得你都这么大了还不找女人,原来是好这一口!”
萧山在军中这一年多,见得也多了,同性恋在后世本来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在现在也不新鲜,尤其是在缺少女人的军队且军纪不严的地方,但凡有个清秀点的士兵都容易被骚扰,萧山自己就撞见过两三回,头一次还尴尬,后来也是——习惯就好。
现在他听周宏居然拿赵瑗开玩笑,忙正色道:“少浑说,他和不同我们,不可得罪!”
周宏哈哈大笑,和金胜一起走了,临走还朝萧山挤眉弄眼,又比划了个下流的手势,扬长而去。
一千士兵,除了周宏、金胜所带的二十多名亲兵外,其余都宿在荒地,当地几个村落的百姓被驱赶而来送了食物和水,众人就地吃过之后,时间还早,便又有些散漫了起来,由于将领不在,只剩下一些队将管理士兵。那些士兵乱晃的乱晃,聚团的聚团,外围的拒马架也搭得稀稀落落,赵瑗见了不住摇头:“怪不得平乱不成,我往日在京城还觉得奇怪,朝廷往往发兵数千,还不能平定几百人的小乱,今日才算是开了眼界!”
萧山叹道:“这还是好的!你没见过建康府的兵丁出来,恐怕走着走着就要走散一大半了!”
他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前去约束周宏、金胜的部下,命他们将拒马架搭好,又安排好各自的宿营警哨。
三个将领所带的兵丁,各自搭建了三个大营,萧山担心半夜的时候出事,便多了个心眼,将自己的部属安排在了背靠土丘的一处平地上。以免万一出了混乱,自己的部属也不至遭受影响。
赵瑗见到萧山所带的部属,不用他吩咐,便做的井然有序,用过干粮之后也不到处乱跑,只是以五十人的队为单位,在各自的地方做些军中的游戏,守卫、巡逻和警哨都各司其职,换班的时候也不需长官前去催促,心中才稍稍的有了些安慰。
两人直到这个时候,才算是真正有了独处的时间。萧山坐在土丘之上,离他二十多米开外的是两名负责警戒的士兵,这里正好能够看到整个宿营地的全貌。赵瑗便坐在他的身边,两人各自诉说了离别后的种种。
萧山大多是讲些军中的趣闻故事,说来说去也就那些,赵瑗却也听得津津有味,并不觉枯燥。
当萧山听到赵瑗居然才十八就已经成了二婚男的时候,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楚的感觉,道:“你居然就已经当爹了,自己还是孩子呢!”
赵瑗笑了一笑,忽然想起来另外两名将领来,便问道:“那个周宏和金胜是怎么回事?你们这次出行,到底那个是主将?”
萧山解释了一回,这一次宣州妖贼,自称是什么受命于天,画符之后便让人刀枪不入,又能用符水救治百姓,蛊惑了不少人,三个月前已经聚集了三百多人,官兵派去围剿了数次,岂料越围剿,对方声势越大,已经攻占了宣州县城,具最新情报已经有了六百人之多。
本来朝廷是让建康府派兵去围剿,但建康府的不愿损伤自己的人,就和镇江府一商量,各出两员将领,带兵一起去剿,朝廷有了赏赐大家平分。
周宏和金胜正是镇江府派去围剿的两位将领,建康府所派的人还没到,也不知道是在路上了还是根本没出发。
周宏担心自己不能平定妖贼,便又向上级邵宏渊请求,让近一年多以来,剿平过不少流寇的萧山带部同行,算是借的人。
邵宏渊当然知道萧山,按说萧山多次平定流寇,应该给予升级,决不会只当一个三百人的偏部将,但当初萧山带着韩世忠的书信前去找他,他也知道萧山犯的事情,不好提升,只有将其功劳压着不给上报,免得引起秦桧的注意。此次平定宣州妖贼,便让萧山作为帮忙的一同前行,有了功劳也不会给他,只放在周宏金胜两人身上。
是以周宏金胜两人对萧山也都是非常的友好客气。
赵瑗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又是一番感叹,他在京城的时候虽然隐隐约约知道地方上一团糟,但听说和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敢相信,一个区区部将带兵出行,竟然就敢中途离队,自己地方乡绅家吃酒喝肉住宿整夜。
萧山道:“我一开始来,比你更看不惯。但……目前能做的,就是尽量的管好自己的人了。”现在两人不在王府,又同坐地下,萧山说话间也不那么拘束,直呼“你”“我”起来。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萧山便又走下土丘,检查了所有的岗哨,赵瑗跟在他身边,只见那些士兵本来说笑如常,见到萧山之后就好像条件反射似地从地上跳起行礼“萧部将!”
赵瑗悄悄的对萧山道:“看来你的部属都很怕你!”
萧山无奈:“我当初严肃军纪的时候,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结果。其实他们并不怎么听话,只是不敢犯军纪罢了。不过总算有一点好,打起来的时候没有逃跑的。”
赵瑗看着萧山颇为苦恼的样子,不由的微笑。
萧山自己也笑了:“虽说流民和贼寇入伍不是很好,但有一点总是好的,这些低级的军兵没有后台,严肃军纪的时候也不怕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赵瑗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你也吃软怕硬!”
萧山笑道:“我现在是逃犯,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啊!”
两人说着,天色便已经黑了,因为是野营,帐篷并不多,普通军士都是十多人挤一起,萧山独自一个小帐,算是长官的一点特权。
夜间入睡的时候,萧山将自己的褥子多垫了两层,对赵瑗道:“没办法,地方小,你只有跟我挤一挤了。”
赵瑗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但当躺下之后,就觉得浑身不对劲了。
他从未跟什么人一起睡过觉,就连他的王妃,也不过是新婚之夜过了一夜,并未同宿,这个时候他只要稍微一动,就能碰到萧山,实在是觉得非常的不舒服,也睡不着。
萧山自己枕着硬邦邦的牛皮枕头,把自己的外衫和衣袍脱了叠成软枕给赵瑗当枕头用。因为附近并没有水源,萧山也没洗澡,他的衣服上,都是他自己的气味,不臭,但也绝对不香。
萧山自己当然是闻不到的,但是赵瑗却觉得非常的不适应,他翻了两个身之后,实在是难以入睡,一扭头,见到萧山也睁着眼,便道:“我想起来一件事,本来当时要问你的,结果给忘记了!”
萧山道:“什么事?”
赵瑗道:“那个,另外两名将领,周宏和金胜两人走的时候,跟你说什么呢?笑的那样奇怪?还打了个手势,什么意思?”
萧山脑袋中立刻就浮现出了周宏那一脸猥琐的笑容:怪不得萧老弟一把年纪还不娶妻,原来是好这口啊!
58、绝无不轨之心
赵瑗道:“周宏和金胜两人走的时候,跟你说什么呢?笑得那样奇怪?”
萧山尚未回答,赵瑗便又比划了周宏临走前比划的那个手势,左手拇指和食指圈成环,右手中指伸出在圈中进进出出。
萧山脑袋有点大了,赵瑗问:“这是什么意思?”
赵瑗是赵构从小养在身边的,没人敢跟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更加没人敢对他做这种手势,萧山也不敢,只能含混道:“暗语,军中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