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心眼和他的将军(3)
作者:此起彼糊
时间:2019-02-20 10:42
标签:军旅
刘筑恭便更觉得没什么意思,摆摆手走了。
当晚。
“疼啊!”
吴小壮差点就要脱下裤子给姬钊看自己的伤口了:“一鞭子下去,裤子都直接被打破了。”
他被抓去挨鞭子的时候只觉得怕,哭也是哭屁股上的疼,现下见了姬钊,内心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立马泛了起来,语气里带着撒娇:“太疼了,我擦了药都还是疼。”
其实那药很好,擦了之后过了挺久,也不是很疼了。
姬钊立马愧疚道:“是我不好,没及时让他过去。”
吴小壮连忙摆手摇头:“不不不不别这么说,没有你,我可要挨好几道鞭子啊!”
姬钊却有些好笑地看着吴小壮,忍不住掐了一把他看起来傻乎乎的脸:“没有我,你也不用偷偷去拿东西,就也不会被发现了。”
吴小壮脸上被轻轻掐了一把,觉得有些神奇。
他看着姬钊的脸,心想,这个人笑起来也太好看了吧,眼底全是暖洋洋的笑意。
这个世界上除了养大他的婆婆,都没人对他露出这么暖洋洋的笑容来。
他一时看傻,没来得及接话。
姬钊清咳两声,随口问道:“你擦伤口的那个药,哪儿来的?”
吴小壮立马兴高采烈:“是那位刘都尉送来的!刘哥,你也太厉害了吧,怎么会认识这样厉害的人啊!那药粉里可有好几味珍贵的药材啊!”
姬钊有些好笑地说:“认识一个都尉,这有什么厉害的?倒是你,居然分辨得出什么药材吗?你也挺厉害的。”
吴小壮被夸了,有些不好意思:“也……也不是厉害。婆婆经常带病在身,我就经常往药馆跑,跑多了,就和大夫熟起来了。大夫闲下来的时候,会随口教我一些东西,我就都记了下来,也就偶尔还能帮大夫帮帮忙、打打下手。”
姬钊面不改色地继续夸赞:“那也还是很厉害。”
吴小壮被夸得有些飘了,咧着嘴巴说道:“哈哈哈!是吧!寻常的小病小痛,我马马虎虎的也能看个大概来。磕了碰了,我也大概知道外敷怎样的药草会好得快些。”他说完,觉得自己真是有点说大话了,便又往回缩了缩:“但是其实会一点这个,好像也没什么用。”
姬钊随口说了句:“怎么会没用。”
吴小壮红着脸,连忙摆手:“哎呀,没用没用。”
几天后,吴小壮这点小技能却真的派上了用场。
六
一切顺利得有些诡异。
南越部落不战而降,军情上报至朝廷。军队南下数日后,得了命令又要北上回京。
兴师动众这么一路,不可能没点事情发生。
“前面过去那条路要小心,”姬钊指着地图说道:“来时就提醒过了的,还是要向各个营的士兵再提醒一遍。明日要穿过的那片树林有不少有毒的植物,小心不要被划伤。随行的军医也要打起精神备好药。等过了那片林,再淌过一条河,我们便过了边界,可以放宽心赶路回京。”
当晚,军队在树林前的空地驻扎。姬钊卸下铠甲,往树林深处走去。
自吴小壮平白挨了一鞭子后,姬钊就和吴小壮说好以后再也不要偷拿东西,晚训后一同到大石头处聊聊天就好。
他们一路北上,已经行了一段路程,自然不能再和吴小壮约在之前那片有大石头的小树林。姬钊有些担心吴小壮傻乎乎地进了这个树林等他。
不是所有树林都是安全的。
姬钊小心地避过一株带刺的植物,在树林中寻找着吴小壮的身影。他一边走着,心中一边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和烦躁来。
夜晚的树林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也不知是小动物,或是其他的什么。
姬钊瞧见前方不远处有块不小的石头,石头上果然正傻啦吧唧地坐着一个人,姬钊正打算出声喊他,眼前却闪过一道黑影。
他暗暗道了一声糟糕。
一个打扮十分具有南越特色的人举着长长的刺刀向他刺去。
姬钊迫不得已,赤手空拳地同此人交锋。
“啊!”吴小壮已经瞧见了这边的情况,被吓了一跳。
他原本想着今晚大约是见不着他的刘哥了,却还是担心刘哥会钻进树林里去寻他。这树林和之前驻扎的那片树林不一样,是不大安全的,到处都是毒物,白天的时候就有专人来反反复复吩咐过。
吴小壮担心他的刘哥傻啦吧唧地钻进树林里找他,便也傻啦吧唧地进了树林里等他。
两人十分有默契地想到一处去了。
*
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得姬钊身上发冷,却还是平白从额头滴出一滴汗来。
行刺的那人,无论是一路跟踪还是就埋伏在树林,均没让姬钊察觉,可见武功高深。
姬钊武功自然是不低的,但他身为将军,上阵杀敌更多地拼的是策略战法,是排兵布阵,即便有必须直面敌人的情况,也讲究一个干脆利落的手法。不像眼前手握刺刀的人,移步诡谲,招数奇怪,却招招都藏着浓重的杀机,每一刀都狠辣地妄想取他性命。
短短几招,姬钊感受着这似曾相识的招数,越来越心惊。他一面还要分神小心行刺的人转头去掳了吴小壮当人质,一面还要注意周围会不会再来一个同伙,一面却在盘算着,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是南越的人。姬钊心想。
那人蒙着面,只见一双眼睛毫无波澜。姬钊一个不慎,左肩被不轻不重地划了一刀。
吴小壮此时已不在姬钊视线内,也不知是跑了,还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这样也好。姬钊稍微松了松心神,短兵相接间,他似是下了个决心,徒手握住了那人手中的刺刀,一个借力,将蒙面的人的面罩扯开来。
那人长相没什么奇特,可左颊上却刻着一个暗金色的图腾。那图腾仿佛嵌入了肉里,每一划都仿佛藏了浓重的杀机和某种威仪。
那图腾,姬钊再熟悉不过。他曾在当今圣上的衣角见过许许多多回。也知道当今圣上养了一支暗卫,武功深不可测,专为圣上办事。
姬钊手上满是血。他终于开了口:“是皇上派你来取我性命?”
那人自然不说话,只一双眼狠辣而无情地看着他,手上的刺刀一个转弯,不是向着姬钊,却是向着自己身上刺去。
姬钊在那瞬间,脑海生出了个十分胆大的念头。
他就这么握着对方握着刺刀的手,将刀又一转,直直向自己胸口刺去——
不深不浅,是在他控制范围内的伤口。
刺入心口的刀,疼得他一阵恍惚。
紧接着,姬钊又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卸了行刺人握刀的那条胳膊,便支撑不住,单手撑地,跪了下来。
行刺人被姬钊这么一出吓了一跳,却很快扶着胳膊,勉力使出轻功,逃走了。
姬钊双眼中带着血丝,死死盯着渐渐缩小的行刺者的身影,直至在树林中消失不见。
是去复命了吧?
……也不知道他豁出去的这么一回,能不能让皇宫里那位彻底放过他。
七
吴小壮屁滚尿流地从石头后钻了出来。
他双眼刷刷地滴着泪,扶着姬钊让他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暂时靠着,一边嘴上又不停叨叨:“我差点被吓尿了,我的天、我的天……我的腿都都都在抖。刘哥我不是故意躲起来不帮你的,我是觉得我这时候跑出来可能反而要起反作用,就一直缩在石头后面没敢出来了。我们是好兄弟,好兄弟有难同当,可是我根本不会同人打架只会帮倒忙……”
姬钊此时的气息已经混乱而微弱,他看着哭得一脸脏兮兮的吴小壮,开口道:“快叫……叫人来。”
吴小壮眼泪飙得更厉害了:“可是你的胸口一直在流血,好多血!你得先止血,不然等人来了血都流干了啊啊!”
姬钊没力气说话了,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
吴小壮一边哭得抽抽噎噎,一边将姬钊轻轻放在地上,嘴里又念叨着:“叶宽而阔,绿中带紫……节上有绒毛……叶鞘无毛……是这个吧?这个到底算不算有毛啊?万一有毒怎么办啊。止血、止血,得止血……”
姬钊实在撑不住,昏了过去。
吴小壮一看,更慌了,跌跌撞撞地在树林里照着记忆里外敷可止血的药草模样辨认着。
自古医毒不分家,毒物多的地方,往往药草也不少。吴小壮抖着手摘下一株又一株,慌忙间,手臂却被带刺的一株植物划伤了。
他却半点察觉都没有,只知道他的刘哥受了伤,而他大概能帮上忙。
等吴小壮乱七八糟地为姬钊大致地止了血,又慌里慌张地跑回营地呼救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也不大对劲,可也来不及再说些什么,便两眼一翻,也昏了过去。
*
再醒来的时候,姬钊已经在自己的帐子里。
“伤口再深半寸,你的命就该没了。”刘筑恭说。
“还好那小兵,及时给你敷了止血的药草,又没冒冒失失将你扛回去,而是先将你放到原地,跑回去喊人。看起来傻啦吧唧,居然还蛮聪明。”
姬钊动了动,扯到胸前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之前自己刺向自己的时候,都没觉得这样疼。
“吴小壮呢?”姬钊问:“他没什么事吧?”
帐外来了人,说有事要与刘都尉商议。刘筑恭便站了起来,含含糊糊地说了声“那家伙在树林里中了毒啊,唉我待会儿再来跟你说。”,便掀起帐门走了。
那家伙?在树林里?中了毒?
姬钊胸口疼得要命,一旁的小兵连忙上前将姬钊扶起:“将军,保重身体。眼下没有什么要紧事,还请您多歇息。”
姬钊摆摆手,艰难地坐直了身子。
没有什么要紧事?好像的确是没有的。
他想起在树林里吓得满脸泪痕,整张脸还不知道蹭了哪儿有些脏兮兮的吴小壮,又想起昏过去前吴小壮抖着身子将他的头按在他自己瘦弱肩膀上的感觉。
一个小小的、甚至还不懂得扛起兵器打仗的炊事兵,是死是活,对于他这样身居高位的人来说,好像的确应该是不痛不痒的。
“那个中毒的小兵,你知道他现在怎么回事吗?”姬钊忍不住还是开口问道。
帐中看着他的小兵都纷纷摇头答不知。
姬钊感到烦躁。
这样的烦躁越扩越大,演变为极度的不安。
他在不安什么?
一个小兵,出了什么事都和他没关系。
可如果真的没关系,他今晚为什么要担心吴小壮一个人去了树林而去查看?为什么在得知他中了毒后心慌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