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隐乡野(79)
红衣女子沉了脸,手上招数一变,一根针便擦过对方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这般的油嘴滑舌,也不怕咬了舌头!”
萧宇珩回身后退两步,抬手拭去脸上血迹,勾唇一笑,“杜坊主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
“我看你今日是想把命留下了!”红衣女子眯了眼睛,眉宇间戾气更甚,红袖翻飞间,穿着丝线的绣花针仿若织成了一张网,朝着对面的人便袭了过去。
萧宇珩侧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脚下步子一错,便朝另一个方向掠去,此时的位置离马车太近了,打斗起来怕是要伤了里面的人。
红衣女子的针随着他而变换了方向,铺散开来瞬间又在其身上留下数道伤处,看着对方停顿了身形,她暂且收了招,看了眼安稳停着的马车,道:“没想到萧少楼主还是个情种,为了护着里面的人,也是煞费苦心啊。”
“杜坊主说笑了,晚辈说过,偿还救命恩情罢了!”萧宇珩就怕她的注意力往那边放,轻咳了两声,笑道:“还是说,你在吃醋?”
这次女子却未曾如他所愿的动怒,她身形一闪冲着马车而去,边道:“我倒是想看看,车上藏的是什么样的绝色。”
萧宇珩心中一慌,迅速提剑拦了她去路,却被对方挥袖袭来,他腰身一扭腾空翻了个身,堪堪躲过去。
两人这般大的动作,让拉车的马儿受了惊,抬起前蹄发出声嘶鸣,车身跟着晃动了一下,里面的人发出声闷哼,怕是撞到了哪里。
“凌哥儿,你没事儿吧?”被对方的出招缠住,萧宇珩无暇分身,只好朗声超那里问了句。
“没、没事!”半晌里面才传出声略带惊慌的答话,估摸着是被方才突来的状况惊了一跳。
何凌确实也没伤着哪儿,只是在晃动中胳膊撞到了车壁上,虽有些疼,但没有什么大碍,他平复了下心跳,才开口答了话。
听见对方没事,萧宇珩也就放了心,他有些微恼的看向红衣女子,“杜坊主,你我之间的纠纷,牵扯上无辜的人怕是不好吧!”
“萧少楼主严重了,我可没有要将他怎样的意思,不过是想认识一番罢了!”见他不再是那副嬉皮笑脸惹人烦的样子,女子心中倒是畅快了些。
“他不是江湖中人,没有什么认识的必要了!”他侧头使了个眼色,正与两名少女缠斗的黑衣人瞬间变换了路数,分出一个来守在车旁。
萧宇珩心中有些后悔,此番出来的急,未曾调出名金级杀手来跟随,否则定然能更快地脱身,不会如现下这般被困住。
见他还特意让人来守着,女子提唇一笑,对方越是在意,那么此人对她就越是有用,若是将其擒住,自己的要求便由不得他不答应了!
这般想着,她的出招也随之变化,每一式都朝着马车袭去,丝线飞舞在各处,刁钻的让人防不胜防。
萧宇珩方才便受了伤,动作较之先前迟缓了许多,如今心中又乱,自然是更落下乘,好在后方的黑衣人能将他漏掉的招式接下。
但随着女子出手越发迅速繁复,他所顾及的方向就更多起来,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些纷乱的丝线不敢错眼。
女子却是在此时身形一闪,越过了他们二人直袭马车之中,掀帘探入拽住车内人的手臂,将人拉扯出来,几个起落停在远处。
一切的发生不过在几息之中,让萧宇珩防不胜防,待他击落身周绣线,女子已经拽着人立在几步开外了,当下沉了脸。
何凌此时脑中也是懵的,他只看到一片红色从车外窜入,眼前一花就已落在了雪地上,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萧少楼主,你这藏的严实的美人儿,可是在我手中了,我们各自停手,好好谈谈吧!”女子说话间,跟着她的两名少女瞬间疾退回来,站在她身后。
几名黑衣人也退回萧宇珩身边,两方的形势又回到了最初之时,互相对峙着谁也不肯输了气势,似乎连空气都已凝结。
第90章 姨母
“对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哥儿出手, 就不怕落了玉珑坊坊主的面子吗?”萧宇珩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软剑,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不过是想与他交个朋友,又如何会落面子?”女子看他脸色几番变化, 心情可谓好得很, “萧少楼主可莫要这般小气。”
“杜华裳!”萧宇珩沉着脸唤了她的全名,看了眼面上还红的有些病态的何凌,冷声道:“别怪我没劝告你,若是他伤了一星半点儿, 你的玉珑坊怕是会被搅个天翻地覆!”
依祁越对他的在意程度, 对方要是真的胆敢做出点什么来,那可又是要一片腥风血雨了。
“哼,口气倒是挺大,只可惜我最不怕别人威胁我!”杜华裳将手中拉扯着的人拽近了些, 抬起另一只手去捏他的下巴,“我来看看,能让萧少楼主这般失态的哥儿, 是如何的倾城之色!”
何凌被她拽着, 只觉那手劲儿大的无论如何都挣不脱, 任她双指钳住自己的下巴,抬起他的脸朝向她。
看清他容颜的那一刻, 杜华裳便怔住了, 恍惚间,她似乎又见到了挂念已久的人,她的手有些颤抖, 不可思议地凝视着他。
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太过专注,其中的感情十分复杂,说不清道不明,即像欣喜,又像悲伤,何凌不是很懂,这个陌生的女人为何要这样看自己?
她的异状同样也被萧宇珩看在眼里,他拧着眉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同时又觉得奇怪,那两双在对视的眉眼,竟莫名的有些相似。
杜华裳颤抖着,将捏着他下巴的手缓缓的移上他的脸侧,小心翼翼的如同在触碰易碎的宝物,她的眼睛开始泛起了红,“姐姐……”
何凌往后缩了缩,避开她轻抚自己的手,轻声道:“你认错人了。”
她的手下一空,失去了那份触感,同时也唤回了她的理智,是啊,他是个哥儿,又怎么会是她的姐姐,不过是长相有些相似罢了。
萧宇珩听见她的轻唤,却是眯了眯眼睛,凌哥儿长的与她一直在寻的姐姐相似?不仅如此,作为旁观者的他还发现这两人上挑的眉眼也很是相像,当真会有这般凑巧的事?
杜华裳收起了自己那份被他容貌所勾起的情绪,重新看向对面的人,拽着手下胳膊的力道却不由松了松,“萧宇珩,我们也莫要多说什么废话了,若你想要这哥儿安然无恙,就帮我找到姐姐的下落!”
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想,萧宇珩看了看那两人的脸,越发觉得可能性大,他垂眸沉思,若当真如此的话,那她的姐姐岂不是已经……可不管如何,现在把凌哥儿救下来才是关紧。
看他低着头不说话,杜华裳心中不耐,她咬牙擒住何凌的咽喉,不去看对方有些痛苦的脸,“怎么?你是不相信我会下手吗?”
若是对方自己发现了一切,那么就不算他们楼中失了信誉吧?萧宇珩紧张的看着被制住的人,沉声道:“杜坊主若敢伤了他,就永远别想知道你姐姐的下落!”
他这般说,便是想要妥协了,杜华裳估且松了手,“放心,我意不在杀人,只要你肯帮忙,我自然不会将人如何。”
“凌哥儿,你娘亲叫什么?”萧宇珩并未接她的话,而是莫名其妙的对另一人开了口。
何凌捂住被掐得有些疼的脖子,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见那人坚持的望着自己,便缓声道:“杜锦心,我娘叫杜锦心。”
萧宇珩长舒了口气,一切都如他的意料,心情也是有些复杂,真是如同注定般的巧合,他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人,开口道:“杜坊主,现在你还要动他吗?”
杜华裳愣愣的转回头,看着还不明情况的何凌,握住他的双肩,沙哑了声音,“你再说一次,你娘叫什么?”
她握着自己肩膀的手力道很大,似乎要嵌进肉里去,疼的何凌拧紧了眉,“她叫杜锦心。”
杜华裳猛的浑身一震,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找了这么多年的姐姐,她的孩子如今就站在自己跟前,是如此的不真实。
趁着她精神大乱,萧宇珩急忙掠到何凌身边,揽住人的肩膀扶住他,因为生病他的身体十分虚弱,被扯着耗了这么久,定然疲累了。
何凌也松了口气,发晕的脑袋让他摇晃了下,还好身体被人撑住,不然怕是要跌到地上去了。
被两人动作唤回了神的杜华裳,抬头看到他越发潮红的脸,心中一跳,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杜坊主,他这些时日一直在发热,还被你这番扯来拽去的折腾,你觉得能舒服吗?”已经确定没了危险,萧宇珩也能借机挖苦她一番了,算是去去心中的恼火。
“我不知道……”杜华裳心中愧疚,若是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会对他下手,姐姐要是在,定然要心疼了,想到这儿,她又问道:“你娘亲呢?她现在可好?”
“你是我娘亲的朋友吗?”得知娘亲姓名后,便对自己变了态度,何凌有了此番猜想,而后他黯了神色,“因为早产,生下我之后便过世了。”
像是突然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杜华裳脚下一软,便跌坐在地上,艳红的衣衫铺在白雪上,如同鲜血般刺目,她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方才还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女人,现在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如同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何凌也跟着有些心酸,她跟自己的娘亲关系定然很好吧,才会这般伤心难过。
他扶着腰蹲下身,拉起她陷入冰雪的手,道:“你别难过了,娘亲虽然不在,但她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们,爹爹会陪着她,她不孤单。”
杜华裳抬起头,看着他柔和的面容,仿佛见到了曾无数次安慰自己的姐姐,每每自己思念爹娘的时候,她就会说这番话。
她眼中的泪水滚落下来,心中的懊悔和悲戚快要将自己淹没,如果不是她,姐姐也不会独自一人远走他乡,连最后一面都没让她见到。
她们姐妹俩年纪尚小的时候,家里就发了大水,一夕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化为泡影,只留下她们两人相依为命。
后来被只收女弟子的玉珑坊收留,才算是结束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有了一个归宿。她们也因为天资不错,被坊主收为亲传弟子。
随着年纪的长大,她与姐姐性格的不同就越发的彰显,姐姐生性喜静,相比习练武艺,更为喜欢刺绣,有时候能在绣架前做上一整日不动弹,而她恰恰相反,最是坐不住,唯有练武能让她喜爱有加。
可或许是天资更为出色的缘故,姐姐放在练武上的精力虽少,却丝毫不输于她,并隐隐有超越之像,她心高气傲的自然是不服,每日更加的刻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