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抬头(137)
没过一会儿他就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和闲谈轻笑的声音……
他瞧见身着旗袍的绿芦姑娘披着裘皮坎肩,挽着一身整洁的东来从回廊那头走了过来……
今儿个东来穿着平整无暇的灰色锦衫,里面穿着白色的内衬,那裤管烫得笔直,外面还裹着一件灰白色的皮草大衣,他的双手插在衣兜里,那外袍和衣领都随意敞开着,露出了他佩戴的墨色佛珠。
两人正在有说有笑的,绿芦姑娘笑声很清妙:“我说,你们哥几个,还是你最有办法,多亏你出了个主意让我去给耀堂请那戏班子回来,这两日耀堂心情可是好得很。”那女人挽着东来从外面回来。
看样子两人是刚回寨子里……
“我早把你当成嫂子看了,这点小事我自然是要帮忙的。”东来伸手整了整领口,有些随意的跟自家“嫂子”讲话。
贵生瞧见两人过来了,他就停下了修剪花草的动作,朝着绿芦姑娘点头示意招呼,这是每个伙计都要做的。
东来只是瞧了贵生一眼,然而那绿芦却认出了贵生:“哟,这不是你上回,让我给他送信的那个贵生,怎么瞧见跟不认识似的。”绿芦拍了拍东来的手臂,瞧见东来没理人,也便不好说了。
贵生也当没瞧见东来,直到两人分明的脚步声和笑谈声消失在回廊的尽头,贵生才看向那两人离去的地方。
他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打扮,再想想刚才东来那身打扮,不由的窘迫起来,所以他整理好盆栽之后就回了屋。
今儿个南院兄弟们住的这边特别清静,因为大伙都是去到新请来的那戏班子听戏去了,只是贵生梳洗完毕之后坐在桌前擦着手,今日天气越发寒冷,他的手就越发的粗糙,他擦了锦寿送的手膏,还稍微比往日好些了。
贵生腿上的伤已经好了,只是他心里不太舒服,当天夜里天禄就邀他去后阁香山那边去赏雪喝酒,贵生也便去了。
这里地势比较高,所以雪落得比较大,此地有一个很宽广的平台,以及一个偌大的亭子,亭子里还隔了四面大屏风挡风,还有两顶暖炉各置于两侧,桌上摆着下酒的酒菜与美酒,贵生也就随便吃了一些,喝了些酒。
天禄怕贵生冷,就坐在贵生身边,他一边给贵生倒酒,一边问贵生:“你可知晓将军府的事?”他说罢,便将酒壶重新放回暖炉。
贵生喝了暖酒,心里踏实了许多,他告诉天禄:这事我知晓,大帅落了东西在飞鹰寨,我下山把东西送还给他,瞧见将军府里摆放着好多死人棺材,这回可死了不少人。
“这事矛头直指飞鹰寨,所以现在飞鹰寨不安全,我明儿个就要送大娘和二娘回来龙镇。”天禄喝了一杯热酒,跟贵生说了明儿个要离开。
贵生也觉得两位夫人留在这里极为不妥当,因为这回是惹了军阀的人,而且事情非同小可,虽然现下还未闹起来,若是上头的人要办飞鹰寨,那可就难说了。
“我把娘亲她们送回去,再自行过来,上回沉船那批金条运到这边金行来了,我也要负责清点和安排伙计照料。”天禄现在不但要管家里的事,还要管外面的生意上的事,可以说是大忙人,贵生平日里不常跟他见面。
贵生听他说了,也没有插嘴,两人在此地喝酒聊天,但也没坐多久天禄就觉得冷了,让丫鬟来把东西给收了,便撑着伞领着贵生在后阁走了走散散酒气。
贵生有些冷的拢了拢衣衫,他细微的比划:你回去的路上要小心,我昨儿个听回城的兄弟说,城外很多军队的人,而且最近雪大路很难走。
“没事,我雇了洋车接送,这样来回比马车要快许多。”天禄瞧见没有下雪了,便把伞收了起来,两人缓缓的步入了后阁的花园。
这里很安静又没人,雪虽然已经稍停,可是雪雾却吹不散。
“是不是累了,若是累了我们就回了。”天禄发现贵生走慢了一些,他走回到贵生的身边,他也不勉强贵生陪他。
贵生却摇头,表示不累,但是他却告诉天禄:我鞋子进水了,走起来不舒服,所以我还是先回了,你也早些回,明儿个你还要送两位夫人回来龙镇,今儿个要养好精神。
天禄平静的低头看了贵生的双脚,贵生穿着的布鞋都打湿了,就连裤管都被弄湿了,而且那露在外面的脚背都冻红了。
“这么冷的天,你这么走回去,这双脚估计都得冻麻木。”天禄穿着厚实的皮质马靴自然是感觉不到冷,可是他知晓贵生很冷,因为贵生身体在细微的发抖,只是贵生之前却一直没有说,这让天禄忍不住多看了贵生两眼。
贵生的肩膀很宽,背也很结实,虽然没有以前那么有力,但是依旧是成熟稳重与内敛的气质始终都没有改变。
“你都裤子和鞋都弄湿了,怎么不早些告诉我,这天气那么冷雪水融了那么刺骨,若是冻伤了还不是更麻烦。”天禄平静的注视着他微震双眸,风中贵生的睫毛在轻轻的震动,但是贵生始终都没有露出委屈难受的表情。
贵生也只是表示:没事,早习惯了。
天禄伸手想把贵生拉到身边,可是贵生却回避的退了一步,但天禄却不许他退,直接上前把他拉了过来:“我背你回去,这样快一点。”他抓紧了贵生的手腕,近在咫尺的留意着贵生眼底那细细的波动,贵生根本拗不过他,最后也只好答应了。
不过所幸的是回屋的路上没被人瞧见,只不过回的不是贵生的那屋,而是天禄的屋,贵生坐在床边洗了热水脚,脚都已经麻木了,也感觉不到冷热。
贵生朝着那正站在旁边换衣衫的天禄比划:不是说要背我回屋的吗,怎么把我背你屋里来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我这边比较近。”天禄站在贵生身旁擦了身,随后便穿上好衣衫,才平静的看向贵生,“我娘亲和二娘早休息了,不必担心她们会过来。”他坐到贵生的身边,把擦脚的毛巾递给了贵生。
贵生擦干净了脚上的水迹之后,天禄便让贵生睡里面去,贵生不想在这里休息,想弯下腰去拿自己的鞋子,可是却被天禄阻止。
第224章
贵生有些着急的表示:我还是回去。
“在我屋里,你就当是自己屋里就成了,不用这么不自在。”天禄知晓贵生在担心什么,他也知晓贵生不好意思,觉得在这里是打扰了他休息,所以他替贵生把衣服解了挂好,然后让丫鬟进来把屋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
贵生坐在床帐内,外面也瞧不见里面,但从里面可以瞧见外面情况,他瞧见那丫鬟收拾完出去之后,天禄就关上了门过来了。
贵生躺下了把被子裹得紧紧的,天禄的床和被子都特干爽,还带着一股天禄身上的淡淡香味,天禄塞在一个热水袋在贵生的脚底,使得贵生有些受惊的往里面缩了缩。
贵生只露出头,动了动唇,无声地询问天禄:你怎么把我衣衫全拿走了,你总得找件衣衫给我穿着,这样••••••这样我挺冷。
天禄坐在他身边,低着头看:“我背你回来的时候,你不是洗过澡了吗,怎么还冷?”先洗了澡,再打水又泡了脚。
应该不会冷了。
贵生的双脚踩着那羊皮热水袋,他的目光落在天禄脖子上那佩戴的金龙牌上,他伸出双手比划着告诉天禄:我在你这里睡不着,我也不知晓为什么,就是心里发慌发闷。
“屋里的窗户可都是打开的,你哪里闷我给你揉揉,帮你顺一顺。”天禄穿着锦红的真丝内衫,长袖长裤布料很柔滑,衬得他原本就吹弹可破的白皙皮肤更显白净。
他随便擦了擦身,身上也干净的,淡淡的香香的,贵生之前倒也洗了个干净,现下头发已经擦干了,还残留着沐浴后的清新。
贵生听到天禄如此问他,若不是天禄那一脸正经的样子,他险些以为天禄在故意戏弄他,可是天禄那么平静••••••
不像••••••
天禄拍了拍被子问他:“到底是哪里?”那样子可认真的,让贵生不禁有些摇头,贵生知晓天禄今儿个不会打地铺,因为他看到天禄合上了床帐,就躺到了他的身边。
只是天禄没盖被子,就这么睡在被子外面,两人面对面得侧躺着,贵生看了他半响,才问他:你怎么不盖被子,你难道不觉得冷?
“我可都快冷死了,我这不是就是在等你替我盖吗,你把被子都拖你那边去了,我真不好意思,找你要被子。”天禄边笑边说,他的笑声很轻,还挺绅士的替贵生盖好了被子。
贵生很安静让了让被子,主动的把被子让给了他一半,立刻就感觉到天禄稍微的靠近了他,但是天禄还是跟他之间保持着该有的绅士距离。
“真暖和。”天禄的声音很轻,夹杂了几分浅笑声,他的脚踩住了贵生脚下的热水袋,瞧见贵生安静的注视他,他便看了贵生两眼,“不介意吧。”
不介意两人踩一个羊皮热水袋吧••••••
天禄很有礼貌的询问他,而且此时脸上那想睡又始终未合眼的样子,比小孩子的撒娇揉眼睛那样子还要可爱。
贵生摇头。
他当然不会介意,因为这是天禄的房间,贵生躺着休息心跳始终都不稳定,因为天禄一直这样安静注视着他,也不说话就看着,也不知晓在看什么,贵生瞧了他好几眼,天禄的目光都落在他脸上,贵生好几次都想转过身背对他。
因为贵生知晓自己一脸的菜色,更加的知道自己很难看,也知道自己难看到让人倒胃口的地步,因为帮里的丫头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也没有女人愿意主动的跟他靠近,他打水的时候常常从井里瞧见自己的样子。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样子很难看,又老又丑的上年纪的男人,再加上现在天禄这么一直看着他,让他有种正在接受审视的错觉。
贵生让他别看了:你看着我做什么,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天禄换了一下姿势,随意的用手枕着头:“不算很难看。”他伸出手替贵生的擦去了下巴残留水迹,还是额头的水珠。
贵生拉开了他的手,自己擦了擦,他比划:这种事,你跟我说,我自己来就行了,不用你亲自动手帮我擦的。
“不碍事,我替你擦一样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天禄觉得贵生很见外,他稍微靠近了贵生一点,感觉到贵生散发着热量,与那沐浴后的香味。
贵生瞧见天禄那睫毛又长又翘,那狭长的双眸平静瞧着贵生,天禄每一次轻轻的眨眼,都带着些许的睡意,但就是不肯睡:“你把双脚踩在我的脚背上,这样我才比较暖和,我的脚背很冷。”他安静又乖张的提议。
贵生很轻的把羊皮热水袋让给了天禄踩着,就他温热的脚底踩着天禄那微凉的脚步,贵生的膝盖不小心撞到了天禄的膝盖,这使得贵生看了他好几眼,知道天禄舒服的闭着双眸睡了,贵生也才安心的闭合上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