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的大乘期散修在渡劫前会做什么(20)
闻言岐南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与他对视片刻,才叹了口气:“也是。此去经年,倒不知几时才能再见了。”
“……”燕南歌被他说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忍住,“你干什么突然这么肉麻。”
岐南:???
岐南本来还有点难过,被燕南歌这么一说突然就难过不起来了。他没好气道:“滚吧你这只老乌鸡,再也不见最好!”
燕南歌斜睨了他一眼,一甩袖化为原形飞走了。
待他走后,岐南收起那又粗又黑又长的家伙,慢吞吞坠在他后面跟了过去。
因着燕南歌与逐光要离开南天洲,他们以金乌之核精心构建而成的秘境居所当然也会被一道带走。
这一个多月燕南歌忙于炼器时,逐光剑君便在逐步将这个秘境的根基与南天洲的源灵剥离开来。
“吱呀——”
岐南推开破旧的门板,离开了这间隐藏在凡人城镇中、显得平平无奇的房屋。
早便候在一旁的逐光剑君见状一抬手,秘境便在一阵空间波动中慢慢沉寂收拢,化为了一小团没入他的掌心中消失不见了。
呼——
微风吹拂过柳树的枝条,卷起飘扬的柳絮飞往远方。
岐南默默看着这一幕,心底不知道为什么竟染上了几分惆怅。他将双手拢于宽大的外衫袖口内,在逐光剑君转头看来时冲他咧嘴一笑。
逐光剑君有一双深黑的眸子,仿佛能洞悉世间万物,又似乎什么都看不进眼里。
虽然岐南从未见他发过脾气,却还是莫名的有些怵他。
逐光与他对视了片刻,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淡淡一颔首:“保重。”
岐南也道:“你们也是。”
他站在原地目送逐光剑君远去,在看不见后又足尖点地轻飘飘跃上了城墙,继续看着他与候在城外的燕南歌几人会合,三人一猫一道上了飞舟。
这飞舟的个头颇为庞大,足有十数丈高,岐南即使是站在城墙上都只能堪堪平视它的甲板。不过由于施展了幻阵,城内的凡人倒是看不见这一幕。
身后的皇城喧闹如旧,身前的旷野上也是熙熙攘攘想要入城的人潮。
岐南却觉得有点孤独。
终于,他在南天洲上也没有朋友了。
就在这时,飞舟上的一扇窗忽然打开了,窗内站着的是峸鸿。岐南猝不及防与他对上了视线,紧接着峸鸿的传音在耳畔响起。
「我等你。」
岐南沉默了一瞬,忽而笑了,远远地冲他挥手。
飞舟远去。
能横渡于两大洲之间的灵宝飞舟,行驶起来无一不是千里一瞬。就是一错眼的功夫,那座凡人国度的城邦就彻底不见了踪影,而又是一瞬,就连整片南天洲那庞大的轮廓都能够尽收眼底了。
峸鸿垂眸凝望着这片渐渐缩小的大陆,好半晌后才收回目光,将窗重新关好,出门上了甲板。
“峸鸿道友。”
峸鸿朝出声的人看去,就见燕南歌正半靠在甲板边的围栏上,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
“我听岐南说,你是缺了巩固源境修为的丹药……但很奇怪啊。”燕南歌慢条斯理地道,“以你的身份,难道会不随身带足够的丹药吗?”
峸鸿默然片刻,开口道:“我的确带了。”
燕南歌挑了下眉:“那为什么非要回大荒洲?不……我其实也有点想不通你到底为什么会来南天洲这种穷乡僻壤,难道真的是为了岐南?”
峸鸿沉默不语。
燕南歌打量了他一会儿,笑了起来:“嚯,你现在倒真像传说中那个冷漠孤傲的皇天少主了。之前你在岐南面前那副态度,我还以为你是假冒的。”
峸鸿依旧毫无反应。
燕南歌被他这态度搞的有些没趣。他歪了歪头,手肘支在横栏上道:“我说阁下,你也不用这么快就翻脸不理人吧?虽然我知道你其实自己也能回大荒,不用靠我们护送,但我这只是搬家了,还没和岐南绝交呢。”
峸鸿:“……我没有。”
燕南歌挑眉:“你确定?”
峸鸿:“……”他抿唇偏头看了燕南歌一眼。
燕南歌终于敏锐地发现这人似乎在生闷气,表面上似乎与平时无二,眼底却是一片郁色。
燕南歌神色有些古怪,咳了一声,问:“既然都已经千里迢迢赶来南天洲了,你到底为什么又急着要回大荒洲?”
峸鸿沉默着走到甲板边缘,扶着栏杆再次垂眸凝望那已经化为黑点的南天洲,慢慢道:“我初至南天洲便被三名源境修士伏杀。”
燕南歌意识到了什么,微微蹙起眉。
峸鸿顿了一下,继续道:“其中两名源境重伤退走,一名被我留下,当场化为一滩灰黑色污泥。”
燕南歌的面色彻底凝重了下来,缓缓念出了两个字:“归元。”
峸鸿轻轻点头。
那是一个自上古便存在的势力。他们极其神秘,鲜有人知,却又强大至极。修士们根本无从得知他们是如何发展成员、如何壮大的,唯一明白的是“归元”中所有成员的目的都是同一个——
释放被封印的“混沌”。
而其中,归元最核心的那群死忠党有一个共同特点:死后会化为一滩灰黑色的污泥。
峸鸿沉声道:“他们的目标是我。若再继续呆在南天洲,可能会给岐南带来危险。除非我能掌握完整皇天秘术,否则我没办法保证他的安全。”
“一些皇天剑门的秘法必须以特殊丹药辅助修炼,而那些丹药却难以储存。在南天洲有能力炼制的,恐怕就只有那位‘行墨客’。”
“我只能回大荒洲。”
燕南歌了然。
他轻笑一声:“你很重视岐南啊……我倒是挺好奇你是怎么认识岐南的。按道理说,他应该很难接触到你这种人才对。”
峸鸿的睫毛微颤了一下,半晌没有答话。
“燕先生,茶泡好了。”逐光剑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燕南歌和峸鸿招呼一声,旋即转身向船舱内走去。
峸鸿安静地凝视着南天洲的方向。
如今,就连那黑点也彻底看不到了,只余下南天洲源灵那微弱的光还点缀在一片黑暗之中。
他是怎么认识岐南的?
那是在六十三年前,他独自探索一片上古遗迹时不慎被困于一片禁制之中,而此时一个不知道怎么会在那里的出窍修士凑巧出现在他面前。
这位出窍修士看上去十分精通阵法和炼丹,在禁制外鼓捣了一会儿,就成功帮他破开了那禁制。
这算得上帮了他个小忙,毕竟如果光靠他自己强行破阵的话,估计还得再被困上个十天半月的。
而那位出窍修士也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只是在他问起时向他要了些修炼资源。而他当时已经是大乘期了,身上并没有出窍期能用的资源,便提出让那人随自己去一趟皇天剑门。
后来。
他知道了这位出窍修士的道号叫做“岐南”。
他知道了岐南是一名散修。
他知道了这位散修这些年过得十分困难。
他有些同情也有些钦佩。这位散修品行心性皆可,而能有如今的成就,悟性定然也颇高。他想要将之引入皇天剑门,或者随便找个借口——比如把相助破阵的小恩情夸大成救命之恩什么的——多接济他些资源也行。
这种想法一直维持了很久,直到那天他与岐南路过一个二流门派。
那个二流门派正大开山门招收弟子,然而即使他们的要求在他看来极低,却还是有数不清的凡人被否定驱逐,从此无缘仙途。
这种情况他早见惯了,也难有什么感触。
一抬眼,便看见岐南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目光盯着那些人,好像回忆起了什么,表情却又十分平静。
他听见他的呢喃低语:“总有一天,灵根将不再是对修士命运的唯一评判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