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说出来，周安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虽然还是很难过。
　　已经预想到对方会是什么反应，周安一直在等。他看着那个仍然沉溺在欲海中，随波逐流，醉生梦死的青年，眼皮掀了一下，然后继续该干嘛干嘛。
　　“……”周安噎住，不由想起被陆珊抓包的那次。对方也是这种临危不乱，一战到底的德行。
　　不过显然清醒了很多，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而不再放纵。
　　有改变就好，说明他听见了。
　　结束比想象中来得更快，对方的沉重的躯体重重地压下来，在抗议前一秒钟，听见难以相信的声音。
　　“钟霖……”周安的手僵在半空中，忘记了落下。
　　回过神来，钟霖已经起身，随手捡起地上的浴袍披上。
　　“喂！”周安拉住他的衣服，对方起身的气力之大，把他整个人拖到床沿。
　　钟霖害怕弄伤他，转身啪嗒一声在床边的小皮墩上坐下来：“放手……”他担心弄疼的周安的手。
　　“你叫我放手？”周安打死都想不到，会得到这种反应。
　　他一骨碌地爬起来，虽然浑身都虚软，但是心中有一股劲儿，使他就像膨胀的皮球，或者说生气的河豚。
　　周安吼道：“钟霖！”
　　低垂的刘海，遮掩着脸孔的青年，双手抱着没有系带子灰色浴袍，就像在抱住他自己。
　　抬头的刹那，一串串晶莹的东西从白皙的皮肤上滚落。
　　从来没睁过这么大的眼睛，因为水雾变得令人不敢辨认，这是钟霖吗。
　　“你居然会哭……”周安呐呐道，手指拂开那几缕头发，看得更清楚。
　　“别管我。”钟霖偏开头，躲开那只多管闲事的手，他没有哭，只是流眼泪而已。
　　“如果我不拉着你，你是不是……要躲在洗手间偷偷哭？”周安自知戳到了别人不想谈及的一面，于是没想得到答案：“我们都这样，不太会揣摩，究竟怎么样才适合。”
　　他充满耐心，安静祥和。
　　“你这样做，我无话可说。”钟霖摆正脸庞看着他：“你不后悔就行了，我无所谓。”
　　“真正无所谓的人，会一边哭一边这么说吗……”周安看到啪嗒啪嗒的晶莹，抽出几片纸巾，连人带被子地向他扑去。


第58章 永不触碰
　　双手抱住自己的青年, 因为周安的话和周安的举动，暂时性失去了所有反应, 只是被抱着而已。
　　“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手指把纸巾送上去，脸庞则是搁在对方的肩膀后面，充满讶异。
　　“不要说那个字行吗？”钟霖打断他，伸手摁着脸上的纸巾, 草草擦干净那些不被承认的脆弱。
　　“有什么的, 我也经常哭。”周安说道，带着温暖和释然。
　　他相信会为了自己而掉眼泪的钟霖, 爱那名叫做周安的少年, 胜过爱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听见拿他自己和别人比较的钟霖，嘴角抽了抽，同时心中绷紧，被太多难以消化的情绪淹没：“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伸出双手, 抱住那飞蛾扑火一样傻气的少年。
　　“现在才来问我，就算我不知道也迟了。”周安小声说：“活五十年还是八十年，对来我说没有差别，也许只是会遗憾。”
　　他的声音像天籁，敲击着钟霖的心脏：“但是下半辈子有你还是有没有, 却有很大的区别，你明白吗？”
　　所以就这么傻气地，一声不吭做了决定。
　　“你很好。”某人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却仍然想保持酷帅狂霸拽……不可能的事情，明明就是个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的问题青年。
　　“如此这般，你终于相信我爱你了吗？”周安轻轻说，怕惊动了脆弱的他。
　　“啧……”问题青年泣不成声地说：“看起来是的。”
　　周安伸长手，为他抽了不少纸巾。
　　这时候心中很安宁，没有失去寿命的不甘和彷徨，只有拥有爱人的甜蜜与安稳。
　　一向来所谓的不相信，只是出于对自我的否定，一个不优秀、不健全、不会讨人喜欢的人，凭什么被一个品学兼优、勇敢善良的人爱着。
　　“好难得啊，我会记住今晚的。”周安笑嘻嘻地说，感概这个抱住自己不放的男人，也许以后不会再看见他难以自持的模样。
　　“忘了吧。”钟霖勉强勾起嘴角，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
　　“不，我要拍照纪念。”周安说着，松开他的肩膀，爬向床头的另一边找手机。
　　“我会同意吗？”钟霖从后面压着周安，把他伸长的手臂反剪在身后。
　　这种下意识的压制行为，真真实实地反映了钟霖是个彻头彻尾的独裁者，猎食者，一个不讲人情味的行动派！
　　“啊……”周安叫道。
　　钟霖脸色骤变，快速放开他：“怎么了……”
　　周安迅速爬过去拿起手机，快捷键，翻身对着某人，咔嚓：“耶！”胜利地比手势，顺便欣赏自己拍下来的一幕。
　　眼睛湿润的错愕美男子，完全可以当屏保。
　　至于墙纸，周安爬过去，搂着钟霖的脖子：“茄子……”
　　这张不再错愕，看起来像摆拍，笑得很意味深长。
　　“……”周安低着头摆弄手机，完全不敢抬头去看钟霖的表情。
　　虽然对方很感动没错，也很爱护短寿几十年的自己，可是不代表这件事会改变一个人性格。
　　大魔王还是大魔王，一个眼神就能让人颤抖。
　　钟霖把他抱过来，抚摸着滑嫩的脸颊，低头亲一遍：“珍惜现在的我，缓缓再跟你算账。”
　　“嘻嘻，要缓多久？”周安搂着他的脖子，说怕也没那么怕，最亲近的就是他。
　　“不知道。”钟霖轻不可闻地开口：“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知道你这样做之后，连痛苦都是多余的，我开始享受你的爱……呵……”多么自私的一个男人。
　　虽然知道欠了周安很多，可他仍然快乐。一如他会用暴力的手段，不顾一切地占有对方。
　　“爱你就是希望你开心。”周安摸摸他的后背，说：“没关系，我自愿的。”
　　“我知道。”钟霖打断他，亲吻着他的耳朵和脸颊，含糊不清：“我不会说什么为了你可以怎么样怎么样之类的话，不是我的风格……”
　　“哈哈。”周安心里甜甜地，柔软的发丝蹭着钟霖的脖子：“那就不用说，你的心我了解。”
　　然后这一关算是过了吧，以后都可以好好地珍惜剩下的时光。
　　争取三十年不吵架，不闹事。
　　不能同日生，但愿同日死。有我的一分钟，就有你的六十秒。
　　等等，怎么越来越像广告词……
　　“傻安安……”钟霖掐着手底下的屁股肉，问道：“累不累？快睡觉吧你。”
　　“你哄我睡。”周安窝在他怀里，不肯下去。
　　以前周安很少这么撒娇，他哪怕再辛苦，也自己忍受着，争取做好每一件事情。
　　在学校不愿意看到信赖自己的同学老师失望，在家不愿意看到辛苦养育自己的妈妈失望。
　　哪怕是暂时性的软弱，也会让周安充满罪恶感。
　　“好吧。”钟霖抱起来，两个人一起调整姿势，在床上躺得更舒服：“讲故事还是唱歌？”
　　“嗯……你自由发挥？”周安窃笑，觉得有意思。
　　“黑暗童话可能不适合你。”他脑海中记住的只有这些：“黑暗童谣也一样……那就，按按头，摸摸脸？”
　　还没得到周安的回复，他就开始动手动脚。
　　“……”周安主要是被黑暗童话和黑暗童谣给吓到了，闭上眼睛赶紧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