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恋人[未来](2)
在那个浴血的修罗出现在投影屏上时,全场爆发出了激烈的尖叫和欢呼。
修罗的名字叫做尤金帕尔默,而他的愿望,是“让肖得到和人类相同的生存权。”
这个人的名字和愿望让人纷纷地陷入了惊呼和议论当中。
“尤金帕尔默?这个名字……他不是十二年前进入角斗八强的人吗?”
“我记得他上次参加角斗时十九岁,那么说他现在已经超过三十了?这种体力,真的是人类吗……”
“他的愿望究竟是什么意思?肖?人类相同的生存权又算什么?”
“据说他的爱人是个恋人型号的生化人,他似乎是想为他赢来和人类一样的权力……”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了!要我说,如果有人愿意我这么豁出性命的话……”
这样的对话无休无止,所有观众似乎都在为这位角斗王者的秘辛兴奋激动。而对于尤金来说,大多数传闻的确都确如其是——比如肖是个恋人型号的生化人,比如这不是他第一次踏上角斗场的土地。然而说肖是他的爱人,这就有些不准确了。毕竟肖的主人并不是他,而恋人型号生化人在存续的时间内,不会爱上主人之外的任何人。
所以,就算尤金和肖会因为一些别的什么原因亲吻和拥抱,这内里的感情也绝对也和爱情无关。
——“你说你不爱他,却愿意为他死吗?”
在参加决斗之前,约书亚曾经这么问过尤金,表情满是戏谑和不信。
尤金当时的回应是,“我乐意。”
如果他不站在这里,三天后肖就会被生命学会回收销毁,从此以后,世界上再也不会留下这个生化人的任何痕迹。
他不太喜欢这个结局,所以他乐意把自己的命赌上,来换肖的一线生机。
第二章
艳阳之下,尤金站在角斗场上,满身的血污在逐渐变成痂块,连睫毛都要无法眨动。在身周爆发的欢呼声中,他把似乎要浆死在自己身上的上衣从胸膛上扯开了一些,默默地等着六十四人的名单公布完。这些人他大多不认识也不在意,唯有在一位年轻女孩的名字和照片出现时,他的表情微微地变了变。
薇诺娜·诺尔斯,十八岁。
看到这个名字,尤金皱了皱眉,低低的自言自语了一声:“这家人是疯了吗……”
诺尔斯——这是全联盟唯一一位女将军的姓氏。在二十七年前,一位来自于偏远矿星的姑娘来到了角斗场,许下了她要做联盟将军的愿望。
她成功了,并且作为角斗史上第一个女性胜者被写进了历史。近三十年后的今天,她是别人口中的“北夫人”,巨舰女武神号的主人,联盟之矛的所指,三将军中的“女将”。
帕特丽夏·诺尔斯。
而这个人,也是尤金之前的直属上司。
在十多年前,尤金还在士官学校上学的时候,女将曾经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带来了训练场,看他们这群血气方刚的青年人打得不可开交。
那时只有七岁的女孩躲在女将的大氅后面,想要捂住自己的眼睛。而北夫人会轻轻的用手指箍住女孩的发顶,强迫她看清眼前的场景。
“薇诺娜,这就是保卫联盟的人要付出的血汗和代价。”
曾经的尤金会为了这种狼性教育感到震惊,不曾想到十多年之后,女将干脆把自己的独生女扔到了角斗场上来。
简直荒谬。
尤金远远地望了望那女孩在场上的方向,再近乎沉重地把视线收了回来。没有任何打探下一轮对手的心思,在选手散场后的第一时间,他便走向了后场的休息室。
……肖还在等他。
路过已经变得空空荡荡的宽阔走廊,尤金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一些。几小时前曾经和他一同站在这里的人,已经把自己的血肉为饵食,填补给了他们的欲望。
然而自己并不比他们聪明几分,甚至是他们失去了性命的罪魁祸首之一。
迈向前方的脚步愈发地慢了下来,在尤金还未能走到休息室时,他便看见走廊另一头有个高大的人影在快步向他跑来。对方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回响在空洞昏暗的走廊里,透露出一种显而易见的急切与不安来。
尤金对着来人的方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带着疲惫的微笑:“别再靠近了,我身上都是……”
话音未落,血人一般的他便被紧紧抱着了。
这是一个极其用力的拥抱,仿佛要把尤金揉到自己的骨血里。抱着尤金的男人比尤金稍微高了一些,现在把额头抵在了尤金的颈窝,后怕似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那人散散束起的淡金色长发落在尤金满是血迹的的前襟上,让尤金很可惜地“诶”了一声。
“头发和衣服都脏了。”尤金反手抱住了来人的肩膀,声音有些哑,带着些许懒散的,近似于调笑的笑意。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来人的声音低且沉,像是从紧咬着的牙关里泄露出来一般。温热的鼻息落在尤金的侧颈,死死抱着他的手正在微不可见地颤抖。
对方这样的反应让尤金有点怔怔。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尤金轻轻拍了拍肖的背,安慰似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这句话让肖抬起头看着他。生化人那双漂亮的灰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人类无法分析的情绪,让尤金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紧抱着尤金的双臂松开了一些,肖的喉结上下一下,右手从尤金的手臂上滑下去,牵起了尤金那依旧粘腻着的左手。然后他微微地侧了侧头,垂下眼,靠近了尤金的唇边。
那双形状好看的薄唇就在眼前,尤金却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把手从肖的手里抽了出来,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别太担心了。我都说了我会没事。”
肖一时没有动,半晌才直起身来看着他。
尤金还是笑,对肖指了指休息室的方向:“走吧,我身上粘的难受。”
然后他大步地向前走去,并没有回头去看肖的脸。
……
角斗的后场,有专门为预选中胜出选手准备的休息室,现下一共六十四间。每个房间都被可移开的门隔断着,在一对一小组赛开始后,每两个相邻休息室的门会被移开,房间数也会相继减半,只剩下留给幸存者的位置。
尤金在自己的休息室里匆匆地洗干净了头脸和双手,又换了一身带来的衣服。来参加角斗的人大多连自己有没有命活下来都不敢想,有心情带了换洗衣服的,估计也就他一个。
然而尤金充分地吸取了上次角斗的经验,决心让自己更舒服快意一些。现下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休息室不带淋浴间,还该死的禁烟。
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尤金麦色的面庞洗去血污,重新露出本色来。站在他面前的尤金很自然地回到了平时那种漫不经心的感觉,和角斗场上那个杀人无数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这样的尤金时常让肖感到困惑,但也让他想多靠近一些。
尤金没注意到肖此时的眼神。角斗主办方的助理机器人已经为他送来了之前寄存的终端,现在终端的投影上漂浮着99+的信息通知,来自于他那为数不多的同事和朋友。尤金随手点开了一条,入眼都是令人窒息的感叹号。
发消息的人是和尤金在同一工坊工作的技师,花名叫做“玛丽”。玛丽似乎是在角斗进行的同时疯狂地给尤金发着信——“宝贝你怎么真的去角斗了??!!”“宝贝你回复我一下,你告诉我场上的这个人不是你好吗???”“啊啊啊啊他有刀!”“背后!你背后有人!”“踢他!!咬他啊啊啊”“宝贝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信息越到后面越像是无意义地嚎叫,他似乎都能听到这位变装皇后尖锐得能刺破房顶的声音。
尤金的嘴角不由得泛上一个微笑。从军队退伍后的这些年,他加入了一家工坊做了机械技师。对于他的同事们来说,“尤金去了角斗”这个消息,无异于“那个经常迟到早退,年纪轻轻就成了一杆烟枪的技师决定跑去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