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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有劫(33)

作者:黑猫白袜子 时间:2021-07-28 09:53 标签:仙侠修真 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燕燕。】
  【燕燕?】
  躲藏在世家公子外壳之下的天衢仙君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咀嚼着先前听到的那一声称呼。
  明知道无论季雪庭是如何待人,又是如何呼唤其他人都早已与自己没有了关系,可在这一刻,连天庭中最可怕的咒枷加身也无甚感觉的天衢仙君,却觉得自己的心宛若被万虫噬咬……疼痛难忍。
  【你看,你躲在天界不敢靠近他半步,下场便是如此。也许他早就已经忘记你了,你看,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已经有了好多瑛瑛,燕燕……】
  念蛇用宴珂少年人的清朗嗓音在天衢耳边窃窃私语。
  【闭嘴——】
  酒桌旁,“宴珂”身形微微颤抖了一下,衣服之下的皮肤上飞快地显出几点鳞片似的斑纹,然而下一刻他眼神一凛,那鳞片瞬间便消退了,除了他自己,其他人完全不曾注意到。
  而季雪庭却还在与韩瑛说话,只见他晃着酒壶,指着韩瑛笑着叹道:
  “好歹当年你也是醒时抱剑行天下,醉枕美人抛金丸的人,如今怎么落得这个田地了。”
  韩瑛此时正端着一杯酒慢慢喝着,听到季雪庭这句话,不由回道:
  “青州困苦,百姓刨食不易……”
  他正待再说,季雪庭连忙做了个手势叫他打住。
  “停停停,那点转移话题的小聪明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什么时候计较过酒菜?我舌头不行,吃啥也就是那个味。当年赌钱输了,拉着你在苍山沟里躲债主,吃了半个月石头的事,我就不信你不记得……”说到往事,季雪庭抬手晃了晃手头只剩下一点底的酒壶,笑道,“不然,你也不会给我准备这么烈的酒。”
  他酒壶中的酒,普通人喝了可能喉咙都能割出血,然而季雪庭喝着,却连脸都不曾红一下。
  宴珂在一旁原本正垂着头,悄无声息默默地替季雪庭剥着盘中那几只瘦骨伶仃的河虾,也不知怎么的,听到季雪庭说自己其实很难尝出酒菜滋味时,他动作一下子就僵住了,脸色也变得一片惨白。
  这么停顿了好久,他才慢慢将指尖那捏得不成样子的虾放在自己碗里,然后,就停手了。
  至于韩瑛,他一听到吃石头,顿时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不过下一刻想起过去,他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以金盐玉豉为调料,煮石为芋,那滋味,确实难忘。”
  “还记得过去就成。我觉得吧,你现在……啧啧,又沉又闷,倒很像是你家中那位老祖父。”季雪庭又笑,语气轻松,轻描淡写道,“你可是用剑之人,若一个剑客心思太多,剑就快不起来了。”
  听到最后那句话,韩瑛一怔,手不由自主地搭在了腰间空荡荡的剑鞘之上——那里原本有一把极为锋利的剑,只不过,为了瀛城,如今早已被压在巨石之下,做了这整座瀛城的城基。
  他确实曾有快剑一把,然而,要救这青州万千百姓,他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放下那把剑。
  韩瑛在心底喃喃低语道,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期望着让季雪庭再多苛责他几句,好让他将这解释说出口。
  然而季雪庭方才那一句话就像是无心之言,紧接着,那白衣仙人就开始说起了别的往事。说当年心高气傲的韩瑛是如何与自己不打不相识,两个人是如何仗剑江湖,说他们是如何去偷窥天下第一美人,又是如何入了人间皇帝的大内宝库盗宝剑。
  “……后来燕燕就跟那小皇帝下棋,最后硬是把宝剑赢到手了。我记得当初他走的时候,那小皇帝还在哭来着哈哈哈。”
  季雪庭妙语如珠,将往事说得活灵活现,甚至连鲁仁都不由自主地偏头过来,听得津津有味。
  “前辈给我个面子,就不要提当年之事啦。当年,在下实在年少,闹的那些笑话,如今再提就有些难堪了。”
  虽是这般说话,韩瑛脸上的笑容却不曾褪过,与先前在城门前那副沉闷忧心的模样大不相同。
  唯独一点就是,他笑起来时,眼角的纹路便愈发深刻了。
  季雪庭指了指他,然后转头同鲁仁笑道:“好啦,这人如今倒确实要比之前老实得多,你知道吗,二十年前,他可从来不肯叫我前辈,就连那一声季大哥,都是我与他打赌好久才勉强让他开口的。”
  说完又对韩瑛道:“外在皮相不过虚无,哪怕你如今看着确实有点糟老头子那味道了,可我还是更喜欢你跟以往一样叫我做大哥。”
  “前……好吧,季大哥,”韩瑛叹着气,改了口,“二十年了,我就不明白你怎么还是这般喜欢当别人的哥哥。”
  “这个嘛,是我的个人爱好,”季雪庭柔柔笑道,“行走人世间,多认几个弟弟又何妨呢?”
  说完他像是忽然想起了自己身侧还有个新出炉的“宴珂弟弟”,一伸手便搂住了那少年的肩膀,然后同韩瑛说起宴珂的来历身份。
  “——还请韩城主派人去往中原,与宴家人联系上,好叫我这位宴小弟能早日返乡。”
  季雪庭说道。
  他本以为这等小事韩瑛会一口答应,却没想到后者听到着个恳求后,脸色却是微微一暗,似有苦衷。
  “季大哥,其实有件事,我……”
  “我累了。”
  宴珂忽然开口,近乎粗鲁地打断了韩瑛与季雪庭的对话。然后不等桌上其他人做出反应,宴珂猛然挣脱了雪庭怀抱站了起来起来。
  “我先回房休息了。”
  少年眉头紧皱,如同正在忍耐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白着脸喃喃说道,随即便踉跄着径直冲出了宴会厅。
  “宴珂?”
  季雪庭见他神色十分扭曲,连忙也追了出去。
  天知道那宴珂是怎么回事,跑得竟然很快,以季雪庭的脚程,竟然追到了城主府的后花园才将他追到。
  后花园里屹立着一棵城主府难得一见的大树,树荫浓密,树影漆黑。
  季雪庭便是在那树下一把拽住了宴珂。
  “宴公子,你怎么了?”
  他问道。
  宴珂背对着季雪庭,他似乎正在惧怕着什么,又像是在忍受着什么,季雪庭可以感觉到自己掌心之下的少年正在不停发抖。
  “宴公子……”
  季雪庭放松了对那少年的桎梏,声音也一下子变得温软和煦。
  这是他惯来用来哄人时的招数。
  “你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别憋在心里。”
  他又说。
  然后他又拉了宴珂一把。
  宴珂便顺着他的力道,木偶一般地回过了身子。
  “宴……”
  “你以前对其他人也是这么温柔吗?”宴珂睁大了眼睛,漆黑的瞳孔里仿佛燃着鬼火,他一字一句地问道,“……在这世上,你究竟还有几个弟弟呢?你对他们也会对我一样好吗?你对待那些弟弟,也是想送走就送走吗?”
  季雪庭被宴珂如今的目光看得有点微妙地发毛。
  那种隐隐约约的,好似被什么东西盯上一般的感觉又来了。
  “哈哈,这个,就是我个人的癖好而已,我——”
  季雪庭的话被人堵在了喉咙里。
  是宴珂。
  少年人近乎凶狠地掐住了季雪庭的肩膀,恶狠狠地将他一下子推到了树干上,然后俯身用力地啃上了他的嘴唇。
  那个吻其实不太像是旖旎甘美的亲吻,反而更像是某种野兽在死前最后的一场猎食。
  不断撕咬着他口唇的少年身上洋溢着一种让人感到迷惑的痛苦与绝望,季雪庭对上那人的眼睛,有点发愣。
  有那么一瞬间,宴珂的眼神竟然让他想到了白日里被他一剑斩杀的濒死妖兽,都是那种……殆死前最后的狂暴眼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宴珂猛然松开了季雪庭。
  这样忽如其来的一吻,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季雪庭,只是在最开始的愣怔之后,便恢复了常态。他若无其事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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