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他洗去了记忆(192)
消毒水的味道分外浓郁,秦牧野只觉自己的身体完全动不了,四周无人,他大致猜测自己现在处于医疗星舰里面,因为这间“病房”极小,所有的医疗用具都挤在一起。
“总指挥大人醒了?”
不一会儿,许多医生踩着步子过来,检查过后,都松了一口气:“都正常了,当下好好调养外伤就好。”
医生走了没多久,“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
秦牧野惫懒地睁眼,光是偏头的动作,都让他颇为吃力,磁哑的气声从alpha早已起皮的唇-瓣溢出:“谁?”
然而无人回应。
只有一阵有戒律的脚步声袭来。
不过三秒。
一道清瘦的身影骤然出现在秦牧野的眼前。
“你还好么?”
beta的声音犹如最好听的天籁,简单的四个字瞬间就熨帖了秦牧野所有的酸胀细胞。
“我……”
万分激越之中,秦牧野有无数想说的话,可嗓子好似被消了音。他愣愣伸出手,本能想抓住眼前人,可触碰到的,却是绵软的被褥以及死死地卡在小拇指第二个骨节的熟悉银戒。
容秋奇怪地往下看了一眼。
秦牧野意识到什么,心虚地将这支扎了针的手往被褥缩去。
可秦牧野想要。
他迫切地想要些什么。
词不达意,语言贫乏。
再次重逢,留给二人的只有局促与无错。
“秋秋。”
秦牧野终究还是喊出了人。
虽然是军用的医疗星舰,但因为元旦刚过的缘故,还装有红色的装饰物,红色就是新年最美好的颜色。但最近容秋看多了这种颜色,他瞬间就起了应激反应。
好在秦牧野的病房并无这种红色的装扮。
容秋一路风尘仆仆,这段时间忙于战斗,他的头发早已长了起来,原本搭在眉毛上的额发现在轻易就能遮住眉眼。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是潦草,但病床上的秦牧野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头发同样很长,alpha深邃的眉眼都被遮掩。
听男人唤他一声秋秋,容秋定睛瞧他,容秋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将男人一直后缩的手轻轻牵扯了出来。
二人的地位刹那间颠倒了过来。
秦牧野再无那日将容秋强塞到安全气囊里的强硬。
或许他一向如此,对着容秋,他从来没有应对公务时的杀伐果断。
缄默之中,只有医疗器具定时发出声响。
容秋从旁边拉过一个椅子:“能喝水吗?”
秦牧野一愣,容秋没有立刻离开他已经很高兴了,所有的情绪摆在了脸上,无需秦牧野回答,容秋就已经读懂了男人的情绪。
他热水掺冷水,不断用手背试温,最终试出了合适的温度。
但他没给秦牧野多喝。
容秋温和地用棉签蘸水,动作轻缓地涂抹在男人的嘴唇上,秦牧野就像一条干涸许久的鱼,一点点的水就让他的唇线颤鸣,只喂了一点容秋就撤回了手,秦牧野的唇-瓣还在上下抬阖,明显还不满足。
“不能再喝了,已经够了。”
照顾病人的经验上,容秋远比秦牧野更充分。
秦牧野轻轻地“嗯”了一声,视线依旧死死地停住在容秋身上,一点都没有转移的迹象。
他看着容秋,就像描摹着一幅完美的画。
他还不知现在外面情形如何,可他不想管了,他已经厌倦了这么多年搅和在这些勾心斗角的党争之中,从他踏入军区开始,就是联邦手中的一颗棋子,他有反抗的力量,也懂他哥的意思,可依旧觉得不值,就算颠覆了这个联邦,有些意识也不是说变就变的。
一切需要时间。
当下他只想把握住自己最想把握的东西。
从小到大他的命运都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父亲和小爸尚在世时就牢牢把控了他的人生,他小时候必须学起骑术、学剑术、学射击;等到他父亲和小爸去世,他的人生又被他哥牢牢把控住。尤其等他分化成S级的alpha,他的时间就被框得很死,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每个小时该做什么都泾渭分明;明眼看来他要什么有什么,可实际上他一无所获。
只有遇到容秋的时候,他一直被压制着的念头才骤然破土而出。
他想要容秋。
可在这个世道下,一个S级的alpha怎么会和beta走得近,他不是他哥,会对所有的omega都产生排斥心理,他只是一个正常且优秀的alpha,未来已经注定和一个S级的omega绑定在一起。
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有了感情就压制感情。
直到彻底压制不住。
他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现在看着容秋,他的目色很是悲痛,如果容秋不愿意原谅他的话那就这样吧。他只要远远地看着容秋就好,看着容秋作为beta却依旧在联邦临光彩熠熠。
就像现在这一样,他躺在病床上,哪怕他四肢不能动,只要能看到容秋他就很欣悦。
容秋也有些哑然。
如果不谈公事,两人的相处氛围必然是尴尬的。
容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很想见秦牧野,见到秦牧野以后却有很多话都说不出口。
他故作淡然地掸了掸衣摆,反正没有褶皱的衣摆被他拉得更平:“对了,你躺了这么久,我和你说说这次剿匪的事吧。”
“好。”秦牧野自然高兴。
只要容秋不走他就高兴。
这种高兴比他之前联邦投票占据高位还要来得浓郁。
容秋细细碎碎地说。
他全程参与了这次剿匪行动,所知所感必然比那些只坐在后台的指挥或者负责人更深,战场的血腥,溶洞的死寂,还有战败好麻木且僵硬地投降了的海匪,和秦牧野讲述的过程中一一浮现在容秋面前,就像之前早已被高精度的仪器拍摄下来,每一个细节都捕捉到位。
“等等。”秦牧野突然打断了他。
“怎么了?”容秋微微偏头,“是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没有。”秦牧野有些赫然,他微微移开了视线,罕见地浮现出几次不好意思的神色,“我能看看秋秋的那一段机甲视频吗?”
“……”
容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要看就看吧。”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视频,容秋掏出自己的手机,可他手机使用时间已久,光是调开视频就已经卡了又卡。秦牧野却很有耐心,他静静看着容秋摆弄着手机,静谧之中一切都显得格外安然。
“好了。”
容秋头发有些偏长,他带着手机往秦牧野这边倾靠过来的时候,发丝遮住了容秋流畅的眉骨。
秦牧野的呼吸蓦然一滞。
视频不是很长,只有二十秒。
但这二十秒却是容秋驾驶机甲的精华之处。
秦牧野看了一遍,还想再看,可是他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他转头看着还没退回去的容秋,眉眼微弯,真心实意地夸奖道:“秋秋好厉害。”
“嗯。”容秋坦然地接受了秦牧野的夸奖,“如果那天是我开机甲,绝对会避开深渊,安全逃离。”
“……”
秦牧野想了想,的确如此。
可那时情况紧急,他们的短暂时限绝对不允许他和容秋调换位置。
所以秦牧野老实巴交地听着容秋说他。
无论容秋说什么,他都点头。
说到后头,容秋也说不下去了。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实在有些……乖。
明明“乖”这个字和秦牧野完全扯不上关系,但容秋依旧这么觉得,尤其当秦牧野的这双黑色眼眸直直地看着他时,像能瞬间击破他的所有屏障,直击他的内心。
容秋僵硬地扭开头,避开秦牧野视线的同时,视线又不由自主地落在秦牧野的手骨上。
秦牧野小拇指带着他之前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
现在却牢牢地扣在alpha小指的指骨上。
很突兀。
也很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