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投喂一只深渊!(119)
时渊有些意外:“但是我之前问林先生,他说你是没有人格的,是虚拟的。”
“那是因为我从没在他们面前出现过。”爱丽丝抱住玩偶独角兽,“根据我的数据库,人类会对能完美通过图灵测试的机器感到恐惧,他们会产生诸如‘这个ai有自己的思想,威胁极大’,‘我们不能相信机器人’,‘应该立刻摧毁所有程序’的想法。和他们接触的话,风险太大了。”
她的身形,突然闪现到时渊身边的服务器上:“但是,你好像似乎可能和他们是不同的。我监视着每个在高塔里的人,可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我会把你的信息拿来扩充数据库的,归类在‘特殊数据’中。”
时渊困惑道:“我和他们有什么不同呢?”
“我从你来这里的第一天起,就看到你了。”爱丽丝说,“你有他们没有的‘平静’,不在乎很多东西。在我的分析下,我认为,像你这样的人大概率不会在意我是否是ai,也不会把我的秘密讲出去,这个概率在99以上。”她咯咯笑了起来,“我们挺像的呀,都是异类!”
事实确实如此。
时渊还是很困惑:“你想和我做朋友?”
“是的!”爱丽丝猛地出现在时渊面前,仰头看着他,“我不能出现太长时间,不然会被他们发现,但是我们可以一起聊天一起玩啊!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太久啦,一直等着你的出现。时渊,你觉得怎么样?你愿意当我的好朋友吗?”
时渊想了想:“当然可以啊,我喜欢新朋友。”他补充,“很喜欢。”
爱丽丝顿时笑开了花,整个机房的服务器交错亮起信号灯,数据流在其中奔淌,仿佛一片欢乐的海洋。
透过她的绿眸,能看见跳跃的数据。
她在无休无止地计算着、运行着,即使在此时此刻,她也在调动信息,辅助军队作战,计算“回声”和“远眺”两个项目。超级计算机和无数服务器,给了她亿兆级别的数据,以及人脑永不可能达到的算力。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呼唤回声、远眺星海的存在,抱着她的独角兽,因为交到了第一个朋友而欢欣鼓舞。
“好啦,我不能待更长时间了。”爱丽丝站在时渊面前,她的身影逐渐透明,“等下次、等下次——要再回来找我啊。”
她笑着冲时渊挥手,消失了。
服务器的灯光依旧闪烁。
时渊去了避难所。到了第二天晚上警报解除,他回到了家中。
陆听寒也回家了,时渊问他:“陆听寒,你知道‘爱丽丝’么?”
陆听寒:“嗯,知道。”
时渊说:“你能和我讲一讲她的故事吗?我很好奇。”
在这个方面,陆听寒有求必应。
于是陆听寒告诉他,曾经真的有“爱丽丝”这个人。
那是联盟170年的7月2日,末世降临前的最后一天,8岁的女孩爱丽丝•菲莉帕和哥哥相约,去河边看烟花。
她没能如愿。
她在河堤旁的小道上失足跌亡。
“从很小的时候,爱丽丝就和光脑有极佳的匹配性。她的头脑、她的思维都像是为这个系统量身打造的。”陆听寒说,“她死后大脑被冰冻起来,之后,大脑被放入装了营养液的舱中,连接了系统,往外传递神经电信号。”
他顿了一下:“这给我们的算法系统带来了突破性的提高。新的ai以她的名字命名,以表纪念与感谢。她的家庭感到了慰藉,觉得女儿为人类做出了卓越贡献,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以这种方式活了下去。”
时渊说:“那也挺好的呀。她的大脑在哪里呢?”
“在主城,和超级计算机在一起。”陆听寒揉了揉眉骨,“这件事情唯一的问题是,她会做梦。”
“做梦?”
“嗯。大脑依旧维持了它的生理活性,由于神经电信号的刺激,它依旧能‘感受’到东西。”陆听寒说,“它有残存的自我意识,经常会做同一个梦,关于坠亡的梦,72年都是如此,她被困在那里了。”
——爱丽丝梦到自己从高空落下。
她不会真的坠地,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地重演着那个瞬间。
那里实在太高了呀,清风扬起长发,她在坠落中听到远处的烟火炸开,一抹抹靓丽的色彩爆发,赤橙黄绿点燃了夏日的梦,让人不禁扬起笑脸。
她是跌落仙境的爱丽丝。
对她来说烟火永不消散,夏日永不落幕,她死在了末世前的最后一天,她死在了这个世界最美好的时刻,梦境永远明亮圆满。
第51章 4号高塔
下一个月, 时渊果然没拿到优秀员工奖,也拿不到下一张买房优惠券。
黛西成了新的优秀员工。
“没关系,”黛西卷着一缕金发, 懒洋洋道, “下个月肯定还是你。”
时渊:“为什么呢?”
“你的绩效最好呀, 还不用人担心。”黛西依旧是懒洋洋的,“上个月,我找督导员做了两次心理辅导,没太大效果。我也不知道我还会在这里干多久, 这工作太消耗情绪了。”
她说的是实话。
光是时渊来的这两个月, 就有好几个人辞职了, 原因都是情绪问题。
倾听他人的苦难,一遍遍说着安慰的话语, 又无力去改变。
没什么比这更让人沮丧了。
时渊问:“如果不干了, 你会去哪里呢?”
“不知道呢。”黛西耸肩, “可能会去检修太阳能板吧, 我男朋友就在干这个。他被晒脱皮了三次, 但工资挺高, 也不用和人打交道了。这么一想,如果能晒着太阳迎来世界末日,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她喝了一口水, 用漂亮的眼睛看向时渊:“你呢?你问过我爱情是什么, 你和你对象吵架了?相信我, 别在意那么多, 在生死面前没什么过不去的。”
“没有吵架。”时渊说, “但是我还没找到答案。”他想了想, 又说, “不过,我会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那也挺好。”黛西笑了笑,“末日之前,至少要狂欢。”
时渊继续兢兢业业地接电话。
有人平静地诉说,他是一家中唯一的幸存者,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是自己活着;有人哭得声嘶力竭,哽咽到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有人语调犹疑,把一个故事讲得七零八落,又问,下次还能不能再打过来。
时渊一一认真聆听。
大部分人发泄完就好很多了,这一通电话是避风港,带来了小小的慰藉,日子还要照样过。时渊也为太激动或太低落的人约了诊疗师,有些人专门打电话回来,感谢他,说自己振作起来了,而更多人杳无消息,时渊再也没听过他们的声音。
他希望他们找到了前行的路。
3月中旬,一次晚班结束,时渊等电梯时,听见走廊尽头传来交谈声。
他飞快地探头,在拐角瞥了一眼,看到林叶然和一个陌生男人。
林叶然抱臂倚在墙边,他胡子几天没刮,青青点点冒出了茬,头发略微凌乱。而陌生男人五十多岁,脖子上挂了工作牌,印着【数据中心,资深研究员袁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