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宗门小霸王对我真香了(56)
“你不是也放不下宋公子吗?”
裴辞冰:“……”
他在林故渊身边顿了顿,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少说点儿话吧, 要不我真让你一跪跪一天,一点灵力护体都不给你的那种。”
裴辞冰重建天水台后,原来禁地的那片湖就几乎成了摆设,一来那里已经不再安全,二来他实在不想再去回忆那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于是渐渐地,更成了杳无人烟的场所。
偶尔会有想要结成道侣的小弟子们成双结对地偷偷跑来,那也是偶尔,如今入了深夜,除了天地间那高悬在天空的月亮之外,只有这面湖水静静地、温柔地看着他。
裴辞冰把脑袋伸进去冲了个透心凉。
湖水顺着他潮湿的发梢和脸颊滴落,在湖面上翻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砸得他的倒影略显模糊扭曲,裴辞冰下意识用手接住那些水珠,终于在渐渐平复的湖面上看清了自己的影子。
真的很狼狈。他想,难怪林故渊要拦着自己喝酒。
他的双目发红,两颊更是一片绯色,看上去就不像是喝了痛快,倒蛮像那被心上人抛弃的纨绔富庶小公子,大半夜的只能借酒浇愁,哀叹自己有再多钱都得不到那人回头一眼。
裴辞冰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嘴唇敲了敲,是个笑起来的表情。
然后他又定住了。
湖面里的人随着他的动作挑起了唇角,可那眼睛里一丝笑意都没有,慢慢地嘲讽和冷漠,还带着自作自受的难言苦楚。
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曾深深跌进这片湖,冰冷的湖水倒灌进他的胸腔,剧烈的压迫感让他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
那一刻,是一朵五瓣梅花从他的灵囊里飘然而出,瞬间绽为五道灵流,将他细细密密地包裹起来,安稳地送到了水面上,然后,就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般,那样一朵小小的梅花燃烧了自己的生命,在他的掌心腐朽、干枯、凋零。
的确很像宋怀顾。
那枚干枯的小梅花依旧放在他的灵囊里,每当他难过的时候都会拿出来看一看,试图从中扒出属于宋怀顾当年的一点点真情实意、一点点奋不顾身。
到底有没有扒出来,裴辞冰心里是有数的。
湿哒哒的头发开始发冷了,裴辞冰打了个寒颤,掌心托起灵力想给自己蒸干那些水分。
就这么突兀地听见有人在讲话:“哦哟,我还当裴宗主多有魄力,告个白就能打得你手足无措,我还以为你真的已经无悲无喜无爱无恨,一心想着发扬光大天水台呢。”
裴辞冰猛地回头,一道身影斜靠在树枝上,手里还攥着个小葫芦酒壶,她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对着瓶口抿,眼神清明,衣摆随着夜风随意飘摇。
裴辞冰眯了眯眼:“……扶影。”
“上次不是还装不认识我吗?”她蹦下来,酒壶被她被在腰间,双手负在身后,蹦蹦跶跶地往他那边走,“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你和宋怀顾难道不都是这样的吗?”
她一步踏出还没落地,裴辞冰袖中尖锐的灵刃便已经从指间滑出,冷冷地比在她的喉咙口。
“你来做什么?”
扶影看了他一眼:“宋怀顾呢,从小到大被温定兰照顾着,是个不怎么缺感情的人,所以在利用感情这一方面,他得天独厚、有恃无恐;可你呢,从小到大寄人篱下,虽然跟姜昭越贫嘴也像是一对普通父子,但人嘛,总是有些微弱的直觉,你总觉得姜昭越跟你隔着些什么,所以感情环境自小枯竭,因而一旦投入,便是百分百真心,不敢有丝毫利用。”
“多情的最薄情,无情的最有情。说的不就是你们两个么?”扶影勾了勾唇角,“裴宗主,别激动,我理解你也理解宋怀顾,所以,我是来帮你们的。”
裴辞冰冷冷看她半晌:“用不着。”
“结论别下得这么早嘛。”扶影伸出二指合并,推开他比在自己喉咙口的薄刃,“裴宗主就不想听听我知道了些什么,才敢堂而皇之地来找你吗?”
“没兴趣。”
“可若是我知道那散修上头的线人是谁呢。”扶影的语气漫不经心,裴辞冰猛地一顿,“捕捉妖类如此顺利又悄无声息,只因为万妖城有他的内线,裴宗主不是一直想知道是谁吗?我可以帮你。”
她眼皮一挑:“现在,裴宗主是不是也不那么着急走了?”
*
“这就是你的计划?”唐梨很不能理解宋怀顾,裴辞冰走掉的那一刻几乎让他眼睛一翻昏过去,气愤与难过让他急火攻心,缓过神来的时候咳嗽不止,几乎要喘成一团。
唐梨不知道怎么评价,她之前以为宋怀顾对裴辞冰的那份情意是感动、是愧疚,可当他说出那六个字的时候,她就知道除了宋怀顾本人,他们所有人、包括裴辞冰都不理解宋怀顾,甚至错得离谱。
她很想问是什么时候的事,但又觉得现在问这个问题有些过于残忍。
宋怀顾脸色惨白地摇摇头,重新盘腿坐好,让灵力在四肢百骸开始缓缓运转。
淡紫色的灵力给他镀了一层柔光,宋怀顾双眼微闭,唐梨只好立在一旁看着他,以免在出现什么意外。
“……你是不是也很诧异。”
蓦地,宋怀顾开了口。
唐梨回过神:“什么?”
“我对裴辞冰。”宋怀顾没有睁眼,气息渐渐平稳,“之前我记得临哥说过,甚至兰哥都说我有些冷心冷情,看着对人温和,但剖开里面却是三尺寒冰,所以当时我说要联姻去天水台的时候,临哥各种可能的结果都算到了,唯独没算到过我会动心。”
唐梨只好道:“不是因为你冷心冷情,只是之前觉得你是个权衡利弊大于贪恋感情的人,我以为你永远会在各种选择中做出那个最有利于自己、最能够减少伤亡的选择……但是在裴辞冰这件事上,这是第二次了。”
带走幽兰那件事上,可以说宋怀顾是善良的、顾念无辜性命的,也算是情有可原。但在他阻拦裴辞冰这件事上,唐梨实在没有个合理的理由来去解释一向谨慎冷静的宋怀顾会选择最直截了当的劝说方式,甚至于以一句告白而仓皇结尾。
那句告白真的是振聋发聩。
“我知道我这样做其实什么用都没有。”宋怀顾说,“我可以暗中早早布置机关让裴辞冰自乱阵脚,也可以以身为引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你们去将那些小妖灵救下来。”
他轻轻笑起来:“计谋嘛,用临哥的话来说,我最会了。那些兵法兵书我从小到大也不是白看的。但是……”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宋怀顾缓缓睁开眼睛,“唐姐,我曾经给过裴辞冰一朵本体梅花,你知道的,本体梅花每一朵都是保命用的,用过即死,就像是用短暂的生命,奉献给了自己最想守护的人。在这方面,我的本体梅花都比我要勇敢。”
唐梨蹙眉看着他。
“如果,如果真的有个人能够让我奋不顾身、无谓权衡利弊,只是想救他,那么这个世上能让我有这种冲动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裴辞冰。”
唐梨道:“你也说了,那是冲动,你为什么不好好想一想?”
“因为我不愿意。”宋怀顾斩钉截铁,唐梨哑口无言,“他是我唯一一个不愿意用理智去权衡利弊的人,早在带走幽兰之前,在我动心的那一刻。”
事情早就在宋怀顾面对幽兰的那一刻就脱离了既定的痕迹。唐梨暗叹一声,她早该想到。
“虽然作为你的姐姐,你这样会让我很担心你。但……”唐梨想了一下,“好吧,如果换作今时今刻是你兰哥还站在你面前,听见你的这番言论,那么他一定会说——”
“一定会说,‘好小子,情窦初开了啊,不错。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哥永远支持你’。”
宋怀顾和唐梨齐齐抬头望去,扶影坐在树梢上,双指在眉骨处一抬打了个招呼。
唐梨讶异:“扶影?”她好多年没见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