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葬师,制造灵气复苏(49)
一路过去,余逢吉已经不知道看到多少鬼魂了。
一个穿着玄色短打,长头发全部盘起在头上的男鬼站在竹林下;一个老迈拄着拐杖, 牙齿掉光了的满身补丁的老人盘旋在湖边;失神看着自己大着肚子的妇人懵懵懂懂、麻木而又茫然的在路边来回走;两三个脸色煞白的孩子踢着皮球在田间穿梭……
徐凤娟从前看不见, 现在开了灵目看到这些脸色煞白的鬼, 感觉心里毛毛的,也就只有口袋里的平安符能带给她一些安全感。
余逢吉晃悠着手里的铜铃,今晚没有月亮, 夜色尤其黑沉,天上云层滚滚, 似乎路边的路灯都暗了一层,他的面容藏在光影里, 也带了几分晦涩。
鹊鸟停落在他的肩膀之上,在路过十字路口和三岔路口的时候又会抬头仔细打量,最后还是收回目光。
‘叮铃铃’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不止是鬼魂, 就连人都开始出来了。
家家户户都听见这铜铃声, 带着自己家的剩饭剩菜, 香纸蜡烛,慢慢的走出来。
往常总是各拜各的,今年因为阴煞太多, 来余家求平安符的时候, 都央着余逢吉他们一起, 余逢吉就索性都叫出来。
铃声一响,像是给那些孤魂野鬼重重一震,让他们醒起了神,悄悄的跟着铜铃声后面。
夜色里,说话的人不太多,余逢吉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抑扬顿挫,念经的时候,他也是用作这样的语调。
“有头有脚的回家去,无头无脚的孤魂野鬼到这里来吃,灾煞恶煞避让远离——”铜铃声还在夜色之下响着。
幽暗的路边一朵又一朵红彤彤、暖融融的火苗亮起来,在这有些惨淡的夜里,带给人分外的温暖和光亮,烟气缓缓燃烧,饭菜被摆在路边,纸衣纸钱‘哗’的一下在夜风当中被燃烧、被卷起、
肃穆的村民虔诚的念叨着,祈愿这一年都顺顺利利。
那些香火被这些孤魂捕捉到,越来越多的魂灵从空中飘来,低下惨白的脸,如饥似渴的吞吃着饭菜。
那些被吃过的饭菜则是变得干巴味淡,精气神已经被这些鬼魂享用。
而享用了饭菜的鬼魂恢复了些许往日的神智,惊奇的在这里飞来飞去,转来转去,看着村子里的变迁,感慨良多。
时间越晚,顺着鬼门出来的鬼魂就越来越多,在人类看不见的地方,这些鬼魂甚至与人类擦肩而过,又或者有调皮的,就会朝着人类的脖颈吹一口阴气……
与人类和谐共处也就是在这个晚上了。
余逢吉把自己家的香在路上隔一两米又插一柱,从十字路口这边直到田埂那一边,都是光亮,这些光亮不仅仅是鬼魂的食粮,也是指引他们回家的灯火。
火光融融,他的侧脸满是庄严和虔诚,铜铃声还在响着,他的眼眸将所有的一切望入脑海,良久,起身,点火烧起了百解金。
寻常的香纸蜡烛店,有买金银财宝,纸钱冥币,也有卖路引和百解的,百解点燃可以消去一些晦气和灾煞,但是效果有限,只是对于现在的境况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两张百解被他碰了一下头然后是身体,然后到脚,鹊鸟怔怔的望着他。
余逢吉轻笑,蹲下来把百解展开在他面前,“你也要来一点?”
还不等秦夜说话,那百解已经轻轻碰了碰他的头,然后是尾羽。
那是一种从心生出的暖洋洋的感觉,秦夜紧紧地盯着他的手,似乎在奇怪为什么他的手会有这么大的魔力。
可是很快,余逢吉又把这百解碰了一下小黑的头,然后是身体,手微微一晃,火舌顿时将百解吞没,余逢吉的眼眸还是那样漆黑纯粹,那些刻意的情绪似乎只有秦夜在滋生。
小黑比普通人要灵敏得多,刚才那些鬼就忍不住逗逗它,小黑龇牙咧嘴的朝着那些鬼汪汪叫,惹来了几个小孩鬼的玩心,现在给它烧了百解,又撒上了去晦的三清水,那些小孩鬼便不敢那么放肆了。
铜铃声越来越慢,然后消失,村里的村民祭拜完之后,便在黑夜中星星点点的烛火中踏行而归,嘴里还在念叨着‘孤魂野鬼快离开,孤魂野鬼快离开’。
这是一个相对平稳且安宁的夜。
明天七月十五的夜,经过一个白天的炙烤,又加上即将回到鬼门之内的世界,更加容易催生出那些留恋人世的恶煞,也容易吸引来想要投胎的恶鬼。
而明天要去忙碌李师傅起坟的事情,可以想象到明晚必定不会是一个太平的夜晚。
……
家中的院子里,一阵风吹来,烛火已经完全熄灭,只有烟气还在夜风中流淌。
门外的摇椅上,那把椅子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竟然在没有人的情况下,一上一下,自己开始摇晃了起来。
‘嘎吱嘎吱’的一下又一下。
‘啪!’突然而来的一声,摇椅也有点惊恐的停了下来。
一个人影急匆匆的就像是旋风了一样就冲了进来,想要拧住他的耳朵,但是却也只能穿过他的身影。
“余天水!这么多年你就抛下我们娘两!”徐凤娟瞪视着他,感觉眼睛都能够冒火的那种。
年轻的时候,徐凤娟可是十里八乡都出名的一枝花,后面嫁给了他,不知道多少人扼腕,婚后他们也过得如胶似漆,只是后来的那件事情,让他抛下了他们娘俩,这么多年来还一直不敢来看。
看着徐凤娟鬓边也有了白发,眼角的细纹,余天水深知道自己确实算不上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合格的父亲。
“凤娟,唉!”本来是心头有很多话要说,到了现在又千头万绪的不知道先说哪一句好。
徐凤娟深呼吸两口气,念着柳春娇和余逢吉还在,他们在这里闹这个有点丢人,只是僵硬着语气,冲得直问他,“你不是要说那称骨纹的事情吗?”
饭桌之上,四个人围绕坐在一起,都端着碗,余天水位置的下面放着一炷香还有化阴符,能够让饭菜更好的被他吃到。
其实余逢吉他们早就吃过了,只是现在难得一家团圆,这样陪着余天水吃也未尝不可。
余天水环视一圈他们,放下碗,脸上满是笑容,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他最想念的一餐饭,最好吃的一餐饭。
小黑窝在一旁,鹊鸟大爷一样停留在它头上。
“这么多年来,下面的情况也确实不算太好。”余天水回想着。
“下去之后,本来应该有鬼差指引,但是诸如我们之类魂灵确是直接到了酆都城,酆都城也如同阳世的城市一样,到处都是楼房,这么多年来这些鬼魂数量越来越多,
虽然依旧有魂灵像阳世管束,但因为那天逢吉问了称骨纹的事情,我去问了一圈,惊觉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见过一个鬼差!”
“很多鬼魂自然是想要多活一段时间,但是那些想要投胎的,过了几日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余天水还拉着几个地下的好友私探了不少事情,发现了很多细思极恐之处。
那就是这么多年来鬼魂越来越多,现在还在呈现爆炸性增长,酆都是有边际的,不知道要怎么容纳这些鬼魂。
没有人见过鬼差、牛头马面、孟婆、十八层地狱,哪怕是恶贯满盈之人竟然也在这城邦里活得好好的,他们可以知道的最年老的鬼在这里也不过是几百岁。
“然后便是那骨肉岭了……”
“骨肉岭原本是一块不毛之地,后来那里也渐渐的被围了起来,听说就是用作称命,骨重命贵,骨轻命贱,命贵之人待剥骨夺命,那一身皮肉被丢弃进肉池,在身上种一种叫做虿的东西,这虿生出来之后又会吞噬更多的皮肉,然后生发出阴气,命轻之人这浑身骨肉都是没用的,直接叫恶鬼撕食。”
在那里人都是被当做成为砧板上的肉一样,任由揉捏。
无论命贵命贱,都是那些存在手下的肉鸡。
“这是要找活生生的人?”余逢吉不由得问道。
“要找一种魂魄,用一种手段让这魂魄感受到生前的爱恨苦憎,至痛至伤之后骤然生出的骨肉,这种骨肉没有沾染尘世的污秽,他们便是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