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精阎王的心机判官(305)
阴天子双眼充血,神情枯槁暴戾,俨如恶鬼,定定地看了看他们,伸出手,将一个玻璃瓶送到夜后面前。
透明的玻璃瓶中盛着银色的缓冲液,液体中漂浮着碎如繁星的纯白色魂片。
“这是……”夜后脸色霎变。
“是子珏。”阴天子哑声说。
“!!!”
事已至此,阴天子却表现出了一种奇怪的情绪稳定:“具体情况恕我现在不忍回想,等日后我能坦然面对了再细说吧。麻烦你用活死灵的绣补之术修复他的魂体,如果实在难以修复,”他又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这是林幽篁亲自注解的‘蕴炁造化’秘笈。”
“嘶……”香雪倒吸一口冷气,指着玻璃瓶和秘笈,脱口而出,“这些竟然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阴天子的眼神一瞬间痛苦到难以掩饰。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夜后连忙扯了香雪一下,对阴天子道,“陛下,请你照顾好你自己,不然等判官醒来后,会心疼的。”
阴天子唇角艰难地动了动:“有劳。”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玻璃瓶中的魂片怔了一会儿,转向满目疮痍的冥界大地:“眼下我还有别的事情,失陪。”
“等等。”陆行舟伸手拉住他,拧着眉头仔细端详他的脸,突然明白为什么崔绝会要求夜后将自己请来。
阴天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我真的还有事……”
陆行舟二指重重点在他的眉心,阴天子顿住,感觉到一股精纯澄澈的清净之气从他指尖流入自己的炁脉,如温泉水一般,舒缓地抚平他心头的焦躁郁结。
“别太强撑了。”陆行舟拍拍他的肩膀。
阴天子喉间有了一丝潮湿,哑声点头:“嗯。”
目送阴天子召唤出黑麒麟,风尘仆仆地奔赴其他地方,饶是顽劣如香雪也感觉心头惆怅,回头看向玻璃瓶里的魂片,咋舌:“这这这……这是判官?他他他……他魂飞魄散了?我不是在做梦吧,这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呢?
一向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崔绝,怎么可能把自己折腾到魂飞魄散这一步?
但这漂浮在缓冲液里的纯白色魂片,确实是崔绝没错。
陆行舟满心担忧,没想到崔绝能做到这种程度,他知道一千年前阴天子曾看着崔瑾在自己面前死去,一千年后竟又来了一次,恐怕阴天子这辈子都不可能从这种阴影中走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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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上。
白骨笑捂着伤口坐在地上休息,一个鬼兵小心翼翼地靠近过来:“白掌司,你现在……”
“我现在不是掌司了。”白骨笑说,目光扫过打扫完战场整装待命的鬼兵,摆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吧,不用管我。”
“是。”
鬼兵们训练有素地撤退后,荒原上空无一人,目之所及唯有冷冽的风。
白骨笑感觉遍身的伤口很疼,应该去找个鬼医治疗一下,但这短短几天之内连番作战,让他疲倦极了,他抓着鱼龙舞,尝试想站起来,却仍然觉得腿软,苦笑一声,索性躺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心想就算这一闭再也睁不开,似乎也挺好的。
这遭瘟的世界毁灭算了。
白骨笑不知睡了多久,他太疼了,疼得睡不着,又累得醒不过来,就一直在半昏半醒间浮浮沉沉,感觉好像过了很长时间,远处的风里传来羽翼扇动的声音。
他用力睁开眼睛,发现夜色已经完全降临,黑暗像一只俯瞰大地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口吞没天地。
黑无常落地收起羽翼,快步走上前,看着在弥漫着浓重血腥味的广袤荒原上缩成一团的白衣小人,不由得皱起眉头,走过去单膝跪地,轻声唤道:“白骨笑,你醒着吗?”
白骨笑呆呆地仰起脸,眼神恍惚,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伤得怎么样?”黑无常摸了一下他的发梢。
白骨笑却感觉好像被他摸在了心尖尖上,莫名打了个哆嗦,忽然涌起无穷无尽的委屈,嘴一扁,眼泪滚下来。
黑无常急了:“怎么了?伤得很重?伤在哪里了?”
“老黑。”白骨笑揪着他的衣角,低低地抽了下鼻子,小声道,“我疼。”
“我带你去找展绛衣。”黑无常小心翼翼地抱起他,展开羽翼往幽都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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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绛衣快忙疯了,冥界浊炁失控,暴力冲突频发,大量伤兵堆满了补魂司,他一边调度人手,一边还亲自出手治疗几个下边人搞不定的严重伤患。
从手术室出来,他解开白大褂,自怨自艾地想:我自己才惨呢,几个月前受那么大伤,刚恢复个七七八八就被阴天子抓着给判官解毒,解完毒刚准备休个假,就被成千上万的伤患糊了一脸,我治疗他们,谁治疗我呢……
“展掌司。”夜后的声音响起。
还没来得及脱掉白大褂的展绛衣被夜后抓去会诊,面前赫然是崔绝碎成满天星辰的魂片。
“!!!”展绛衣倒吸一口冷气:我费那么大劲给他解毒,只一会儿没见,就……白费了???
等等……展绛衣看向夜后,心里有一万句弹幕在狂刷:你不是死了吗?
夜后手指掩了下唇,尴尬地轻轻咳了一声。
哦,我越界了。展绛衣心道:我只是一个醉心学术的小小医生,什么国际形势什么大局观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就手里拿着手术刀、兜里揣着辞职信,看情况不妙我就跑路……
手机响起来,展绛衣看一眼来电显示:黑无常?
“喂?”
“什么伤?”
“……”
展绛衣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回口袋,顺手掏出辞职信,郑重其事地放在桌子上,推向夜后:“请帮我转交给判官……”咳,判官在玻璃瓶里呢,“转交给陛下,说青山不改绿水……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不,直接就说我死了,永远不要再找我。”
夜后扶额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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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绝的魂体碎得太零散,仅凭鬼绣术已经没法修复了,夜后和展绛衣带着多名医界大佬会诊十几个小时,最终确认除了蕴炁造化,别无他法。
开完会已经是深夜,展绛衣走回办公室,突然脚步顿了一下,发现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亮了一盏灯。
阴天子孤寂的身影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桌上摆着那个玻璃瓶,他正单手支颐,怔怔地注视着银色缓冲液中漂浮着的白色魂片。
他的眼角疲倦地耷拉着,双眸布满血丝,在荧荧灯光下泛着破碎而又柔软的微光。
展绛衣在门外停住脚,不知道该不该推门进去。
阴天子已经坐直身体,淡淡道:“开完会了?”
“啊,对。”展绛衣走进来,将研讨的结果递交到他面前,解释道:“夜后出自活死灵王族,可以运使蕴炁造化,再加以参考林幽篁的注解,预估成功率能达到70%。”
阴天子眸色深沉:“只有70%?”
“70%已经很高了,”展绛衣见他面色不善,及时扭转话锋,“有个好消息,蕴炁造化这秘术,只要有一个魂片就可以再造魂体,而我们现在有这么多魂片,有很大概率能直接把判官塑造到成年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