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这叫替身?(145)
【首都星召回韦佛。】
裴松凛的终端在睡前被他扣下, 接收不到这样的消息。
言欲调试过其中的程序,随后归还到Alpha的右手上。
穿衣, 落地,他走到别墅的后花园,唤醒了折叠空间的鸮。
“你准备就把他留在这里?”低淡的男音从大脑深处响起, 是沈曜, “他昨天跟你求婚, 今天被你抛弃, 醒来……大概会很生气的。”
“我让刻奇留守在T11了。无论是新元帅继位, 还是旧元帅苏醒, 星际帝国都将迎来一场浩劫。”言欲垂眼, “我是疯子制造出来的孩子,你是被疯子囚禁不得往生的亡魂,我们应该是同一边的,对吗?”
“我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觉悟……舍己为民?”
“我才不管其他人的死活。”言欲踏入鸮的门后,淡声开腔,“我已经失去他七十年,所以不会容许其他人再把他抢走。”
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沈曜这次没再回答,而是销匿在精神域中。
跃起,回落。
言欲能感觉到空间撕裂时压在胸腔上的那阵极度的痛。
而这一次,鸮却没有如愿落到他所想的目的地。
——“你终于回来了。”
——“2.0.”
如鬼魅般的男音在无边的黑暗中回荡,像深渊里苏醒的恶鬼,握着地狱的火刀直指他的咽喉。
2.0
陌生又熟悉的编码,一瞬间从言欲脑海里穿刺而出,破碎的记忆碎片彻底从脑海深处翻涌而出,绞动他的识海。
“不要想!你不是2.0,你是言欲!”
沈曜的声音将他从混乱中带了回来,言欲咬破了舌尖,用血腥味和痛觉拴住了理智。
等他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倒在“鸮”里,而这辆向来听从他指令的任意门,第一次停落在陌生的地点。
因为脱控而被碾压的关节尚未复位,鸮的舱门徐徐打开,排行规整的武装军队袭了进来。
刺目的光落到轮廓上,言欲眯了下眼睛,随后一道温软的身影瞬间扑到他的身上。
柔软中带着一阵馨香,飘柔的长发落到言语的轮廓之上。
“小小,我的孩子。”带着哭腔的颤音落到耳边。
言欲恍惚地抬起头,在看清女人容貌的那一刻,瞳孔颤了一下。
梦从来都是模糊的,但是刻在潜意识里的面孔总会在再一次见到的时候变得清晰起来。
眼前这张脸,无疑就是之前梦里的女人。
元帅夫人不顾身上雍容的衣裳是否落灰,轻轻抬手捧起他的脸。
“真的是你,小小,我的孩子。”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落下,一颗又一颗的砸在言欲的手背上,带出凉凉冷冷的感觉。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元帅夫人颤抖着将双手贴落到言欲的眼睫之下,轻轻的沿着他的眼尾慢慢摸索,“真的是你这些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你知道妈妈有多担心你吗?”
言欲只是轻垂着眼睛修长的睫毛,在他眼下落下一片淡灰色,看着遥远又冷淡:“夫人,你在说什么?”
艾瑞亚像是被他的话伤到了,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身后有侍卫上前想搀扶她,却被她抬手屏退。
“没关系,先把小小带回去休息。”
言欲看了一眼,帝国的侍卫已经守在这里,显然是知道“鸮”会落地于此。
他敛下眼瞳里的暗色,拒绝了侍卫的搀扶走出星门。
在跃迁时那阵被阴冷注视的感觉,在他踏入天坠之后如影随形。
言欲回头:“夫人。”
元帅夫人的眼瞳震了一下,随后仓皇地抹了一下眼泪:“我是你的母亲,艾瑞亚。”
这样冷生的一句夫人,像一根尖针刺入她的心头。
可是言欲还是喊不出那句母亲。
“帝国掌权的不是泽灵吗?为何现在天坠上下的人任您调配?”
“泽灵死了,”艾瑞亚回头,哀戚的脸上落下淡淡的冷意,“在菲利尔斯苏醒前,我也是天坠的主人。”
言欲没有回答。
他当过星际上将,所以对帝国几大军团的高级军官都有印象,几乎所有面孔都记录在终端里。
所以他现在能确认,眼前环绕在天坠城内的侍卫,不是帝国的正规军。
俞锦弦曾经说过,元帅夫人疯了。
能拥兵自卫的人,哪里疯了。
“你在生气吗?但是你听我解释……我和菲利尔斯三世是家族联姻,这场婚姻是政治交易,他不爱我,所以他没有想过要与我有一个孩子。”
艾瑞亚紧握着他的手,一点点将这些年的屈辱和痛苦倾诉出来:“但是我知道政治联姻无非于此,我也没有更多的奢求和渴望,但是你的父亲正值壮年的时候,意外因为精神域病变而陷入了昏迷,帝国要求我拿出一个孩子,所以他们对我进行了体外培育,生下了你。”
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痛苦,可是她别无选择,这场婚姻的结局在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艾瑞亚慢慢握住他的手,眼神怜爱又温柔,像是在看自己失散多年的珍宝:“可是当年发生了意外,我没有办法面对失去你的事实,所以我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这样的关怀,让言欲感觉到十分陌生,可是他偏偏又说不出抗拒的话来,只好仓促的躲开,女人想要摸上他侧脸的手。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某种近乡情切,但是他确实不习惯与除了裴松凛以外的人有过近的距离。
“你在害怕我吗?”艾瑞亚小心翼翼地试探,“可是我是你的母亲啊。”
“不是,这么多年我早已经习惯了在外一个人,所以有一些不适应。”言欲看着她眼底的眼泪到底是心软了一瞬,“您确定我就是你的孩子吗?”
“你小时候很不听话,家庭保姆的课,不愿意好好听,经常爬到住宅的置物管道上,有一次还差点失踪了,全首都星上下找了你好久。最后还是我将你从管道上抱回来的,为此还跟你生了好久的气,你都忘了吗?”
言欲垂落的手缓缓紧握成拳。
这是出现在他梦中的画面。
他看着面前的女人:“那在我走丢之后,您为什么没有去找我呢?”
“因为当时我手里没有权利,而那个培育院又将现在的泽灵送到我面前。”艾瑞亚说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苦楚:“他们隐瞒我,欺骗我,说我的孩子死于叛乱之中。这些年我一直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只能被迫的抚养现在的小元帅长大成人。”
这样的真相像一块梗在喉间的刺,言欲连吞咽的时候都觉得一片腥血味。
“泽灵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艾瑞亚的声音颤抖着,像是回忆起了极大的恐惧,“只要我对他露出一丝不满或者是不配合,他就会发作,他说我疯了,要别人给我打各种各样的药。”
“我没办法,只能装疯卖傻……只等一个他离开帝国的时机。”
言欲看着埋首在自己胸前哭泣的女人,像是密密麻麻的毒虫渗入了心府,血液撕扯黏黏的痛。
艾瑞亚的意思是,如果他没有意外离开首都星,那么这些年他本来就该跟母亲相依为命,像远古故事里所有为母亲开拓出一片天地的落难贵族一样,蛰伏数十载,然后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没关系的,孩子。现在我把你找回来了,那一切为时不晚。”元帅夫人慢慢握住了他的手,殷切而认真的看着他,“我在看到你的眼睛时就知道,你是有储君之命的,没人比我更爱你这双眼睛。”
话音刚落,女人的手倏死死抓住言欲的手腕,旋即下一秒,一阵电光顺着他手腕的终端侵蚀而去——
女人的双瞳泛出冰冷的蓝光,在原形毕露的前一秒,锋利的机械鞭绞断了她的脖颈。
“你……”失去能源的双瞳散去了威胁性,倒地的头颅溅出血液,灰色的眼瞳倒影着言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