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从调剂,但第一指挥[星际] 上(55)
陆枚在隐隐发抖,然而不等林逾再问,他也听清了陆枚的恐惧源——
远远地,又似乎很近,他听见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嚎。
仿佛呕出心肺一般,惨嚎之后,那人便开始止不住地咳嗽干呕。
林逾听出来了。
那是白洛。他最终还是偷偷跟了进来,可夏越安他们竟然完全没有阻止。
艾伯特问:“你们想看看他的现状吗?”
“鄙人以为,你们会想帮助他。毕竟身为真正的S+异能者,二位在这里应是受影响最小的了。”
林逾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关键词——“真正的”?
难道这里还有“不真正的”?
白澜的惊呼和安慰也随之传来,但像受到红雾的阻挠,林逾无法听清他们的方向,甚至听不清白澜在说些什么。
他只知道,蒙卡拉恐怕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一声虎啸震天裂地,白洛终于忍无可忍。
艾伯特啧了一声:“好了,其实鄙人也不会允许你们干扰其他考生。”
“——最后三秒休息时间。三。”
陆枚冰冷的手指贴了过来,面罩效期告罄,红雾再次遮蔽他们的视线。
林逾安抚地拍拍陆枚,受惊的小殿下却并未得到缓解,而是更急切地凑近过来:“林逾。”
林逾张开嘴,正想说话,红雾便涌进他的口腔,密密麻麻的被腐蚀的刺痛立刻传遍他的唇舌。
陆枚显然知情,他抬手捂住林逾的嘴。
“二。”
陆枚道:“不用怕死。”
“一。”
“——我用‘荷鲁斯之眼’庇佑了你。别躲它。”
眼前红雾一空,没等林逾想清楚陆枚的话意,身边一切气息都已消散。
只有一粒金光飞进他的额心,带来片刻的温暖。
艾伯特和陆枚都消失了,红雾也不见了,相反,他的面前是空无荒寥的一片雪白。
——说是雪白或许不甚恰当。
他的脚下是堆积得不知有多厚的白雪,左右两侧则是雄峻的奇峭高崖。
崖壁悬挂着无数透明冰棱,冰棱折射着抬头方可得见的一线天光,凄冷彻骨,更显谷间空茫。
林逾发现,自己是站在山崖间的一处平台,在他所处的山石之下,还有更深的深渊。
而他的前方是一眼不见尽头的雪路,呵一口白气在手上,都会飞快结成一层薄霜。
这里很冷,冷到诡异,除了冰雪别无他物。
林逾只能漫无目的地前行。
不知走出多远,他隐约听见两壁水滴的声音。
水滴结冰、坠落、破碎。
最后化如冰屑,飘散在砭骨的雪风中。
林逾眨了眨眼,他的眼睫已经飞满雪粒。林逾侧头看向高悬的山崖,瘦石嶙峋,被冰雪妆裹,竟如森森白骨鳞次栉比。
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却也分不清是被白骨的联想吓到,还是单纯受寒。
林逾不确定自己的体能能够支撑多久,但为了不死在这片冰天雪地里,他总得忍着寒冷前进。
恍惚间他甚至有些忘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不过额心片刻的刺痛提醒了他,他在参加一场试炼,他要活着通过这里。
一根干枯的树枝从岩缝里钻伸出来,枝头堆满积雪,压弯了它的身体。
林逾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拨开冰雪,却听见一阵轰轰的响声从岩缝传来。
紧跟着,一股巨大的暖意和铁锈味侵入风中,岩缝内里似有波涛汹涌,林逾不及反应,便被冲破岩缝的洪流冲了满脸。这股暖流极具冲力,甚至撑开了狭窄的岩石,将他的身体都往外推开几米。
林逾眨眨眼,眼前血红一片。
竟然……不单是水?
他眼见着鲜红的、澎湃的热血喷涌如一眼泉水——且不是纯粹的血,血水中裹着破碎的骨节和脏器,腥臭味弥漫鼻腔,林逾才发现自己的衣服都已浸满鲜血。
一阵雪风刮过谷间。
须臾,鲜血凝为冰霜,幸存的血液或滴入深渊,或在崖边冻作红色的冰棱。
“——什么人?”
询问声像从天外传来,林逾仰面望去,刚才还空无一物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座冰雕的王座。
王座上端坐着一位身穿白色军装的男人,他的左肩悬挂金色绶带,佩戴着数不清的功勋奖章。军帽遮掩他大半张脸,男人的嗓音比冰雪还要冷冽,他一边质问,左手指尖凝出一排冰刺,杀气凌人。
林逾回答:“我叫林逾,是帝国首都军校第307期作战指挥系……”
冰刺斜飞而来,直直钉进林逾的肩膀。
鲜血瞬凝成冰,砸落地面,碎成瓣状。
“最后一次机会。”男人说。
什么意思?
他是认为自己在撒谎?
林逾心下一急,本能地亮出手腕上的光脑。
然而那里竟然空空如也,只有他莫名露出的手腕。
“……”林逾心神微定,尽管他还是无法记起自己身处何地,但至少他明白眼前的男人不是他能招惹的劲敌。
想了想,林逾道:“我叫林逾,是一名学生。户籍注册在中央星域,曾住地是北部星域H25星……”
男人没有回应。
接着,一根冰刺穿透了他的心脏,带着他的身体,重重钉进了雪地。
彻骨的寒冷入侵他年轻的身体,心脏跳如脱兔,就像在竭力挣脱什么束缚——但它终归越跳越迟,随着迸溅蔓延、冻结成冰的血液,林逾感到更加剧烈的寒意。
而后,他难以自禁地合上双眼。
好恐怖的男人。
他高踞王座的姿态,冷漠傲慢,残忍得如同一位暴君。
额心的温暖把林逾唤醒,入目是茫茫冰雪和陡峭的山壁。
林逾向前出发,军靴踩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面对暴君,他无法回答,冰刺贯穿了他的身体。
额心的温暖把林逾唤醒,眼前又是烂熟于心的雪景。
暴君,冰刃,自上而下地劈碎。
循环了不知多少次,林逾还未举步,已经不自觉地气喘吁吁。
这次他终于醍醐灌顶,在靠近暴君之前,他伏在崖边,往深渊看去。
……鲜红的、结冰的海。
尸骸被封冻在冰里,或面露惊恐、或视死如归。
他们有人肢体残碎、有人裸/露骨节、有人半张脸被凶兽啃过,血肉勾连着被封入严冰。
暴君一视同仁地赐予死亡。
而且是如此体面的死亡。
“——什么人?”
林逾抬起头,暴君的面孔逆着天光,审问还是如之前一样居高临下。
“我叫林逾。”林逾停了停,“你是谁?”
长久的沉默。
冷风吹落了暴君的军帽,露出苍白俊逸的面容。
没有冰刺,林逾的心脏却像忘了跳动。
剧烈的绞痛侵袭他的身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疼痛,林逾捂住心口,难以置信地注视那张脸。
他险些找不回自己的声音:“……爸爸?”
——爸爸?
——怎么会是爸爸?
那些面目狰狞的、血肉翻涌的、白骨嶙峋的……
那些被冰雪夺去生命的人们。
他的养父,谢泓。
是第九军区掌权者的长子;
是第七军区第三分局的指挥长;
是帝国最著名的元素异能持有者。
是在冰天雪地里杀死他千次万次的,残忍的“暴君”。
这一次,他被谢泓冻为冰雕。
然后随着谢泓的一握,冰雕崩裂,他的身体与冰块一起支离破碎,化为风中齑粉。
谢泓明显不认识他。
林逾细心地发现,此时的谢泓还只是少尉级别的军衔,但谢泓在收养他时已达上尉,距离少校不差太远。
而且面前的谢泓看上去极为年轻,气质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锋锐,至多只有二十四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