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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魂记(7)

作者:狐狸宝贝 时间:2024-06-09 06:25 标签:年上 宫廷

  公孙师柳眉一挑,无端流露出些许俏皮神情来:“谁说只能考你听过的诗了?”
  “是你让我们出题的,你可别耍赖啊。”
  只见那胖猫儿的脸上也露出了堪称“凝重”的表情,它思索了片刻,转身走向了角落,叼起一卷青绿竹简来,走到公孙师面前放了下来。
  “咦。”公孙师看见竹简上那用朱笔漆着的《乐》字时,颇为惊异地溢出一声:
  “想不到这胖猫儿竟还阅过前朝的乐籍!”
  她有意给奴儿三三挖坑,只因“翩翩白鸠,再飞再鸣。怀我君德,来集君庭”根本不是诗,而是前朝流传的《白鸠舞歌》中的唱词。
  钟淳再一次收获了众人敬赏钦慕的目光,心里却有些不好意思。
  能这么快就找出来非是因为他学识有多渊远,只因他那爱好玩乐的三哥让舞姬在宫中夜夜笙歌的缘故,连带着他也耳濡目染地沾了些许。
  “怎么样,你那‘奴儿黑黑’可背不了这么多书吧。”
  张暄现下仿佛个涨满了水的牛皮囊,气宇之嚣张,只剩用鼻孔对着乔松了。
  乔松冷哼一声:“你先别得意,还有最后一场比试,待最后的比试结束了,我倒要看你是如何跪地求我的——”
  作者有话说:
  “奴儿黑黑”是小浣熊来着~


第6章 黄粱(六)
  “最后一场比试,你要如何比?”张暄扳回一局后很是威风,并不把他的挑衅放在眼里。
  乔松的眼在钟淳身上不怀好意地扫了一圈,才抱着臂一锤定音道:“我要它们比角斗。”
  “角斗!??两只畜生也能比角斗??”
  “会不会有些太凶残了,奴儿三三长得这样乖巧,定是打不过另一只的……”
  “……要是一会见血了该怎么办?”
  “……”
  钟淳闻言面色也不大好看。
  角斗源自周朝的“角抵”,本是宫廷中助兴玩乐的娱戏之一。在角抵戏中,宫人们面戴百兽青铜漆面,有时扮作鱼、龙、虎、熊等兽,有时扮作阴司十方鬼神,随着鼓瑟乐声起舞相搏,成了当时颇受喜爱的闲趣娱乐之一。
  而后角抵又逐渐发生了演变,出现了摔胡与角力等相较暴力的方式,而角斗无疑是其中最血腥的一种。角斗中少了先前角抵规则对“贴摔”与“合抱”的桎梏,这便意味着相斗双方可以用千般万种残忍的方式使对方摔跤落败。
  大宛集市中就暗藏着不少角斗场,里头不仅有斗兽的,据说还有把人栓起来斗的,这些人与兽往往背负着万千钱赀的赌注,一旦角斗开始,擂场便会陷入了一片血肉模糊的疯狂中。
  那乔二分明是看出他逊于打斗的劣势,才特意出此下招,不管最后输赢如何,都要他在那黑脸猫儿处遭一番皮肉之苦。
  “怎么,心疼你这皮实肉厚的小畜生了?”
  乔松知张暄胜负心重,故意用言语激他:“现下一胜一负,若你想反悔也倒还来得及。”
  “只要你跪在地上叫我几声‘爹’,这最后一场就当我让给你了……”
  “呸!谁稀罕喊你‘爹’,我当你爹还差不多!”
  张暄心下已有不安的隐兆,但又搁不下面子,只得粗着嗓子嚷道。
  他又眯着眼看了看乔松那只“奴儿黑黑”,心中却已悄悄地兜过百转千回:
  这家伙又黑,又瘦,感觉皮挺糙的,不知道牙利不利?
  要是奴儿三三真被它咬伤了怎么办?
  奴儿三三平时惯会逃的,每次自己想同它亲热时都会被那只胖猫儿一脚蹬开,有时看着它鄙视的三白眼,自己都要怀疑奴儿三三是不是人变的了……
  罢了罢了,那家伙这么机灵,这次也一定能躲过那甚么“奴儿黑黑”的!
  “奴儿三三,这次你若赢了,我便……”
  张暄凑到钟淳脑袋边上,呼出一口热气来:“我便将阿父房中那些有关天文星象的奇书都偷来给你看——”
  钟淳抖了抖耳朵,心中却有些意动。
  这些日子他被小魔头带去学堂时曾偷偷翻过他的课文,试图从《易传》、《卦魂》中读懂那些星宿命理之说,好早日寻到恢复原身的法子。
  想不到这些小动作都被那人看在眼里……
  “嗷——”
  他把爪子搭到张暄手上,表示自己欣然同意了。
  乔松冷眼看着那一人一猫,重重地嗤了一声。
  最后一场比试开始——
  钟淳望着那乔二远远地给奴儿黑黑喂了什么东西,那黑如炭的胖猫儿便听话地抬起了前肢,成了个双腿直立的姿势。
  随着对面一声令喝,奴儿黑黑便伏下身,彷如一阵乌色的狂风般四爪并用地朝他奔来,一只既厚又重的利爪迅猛地朝自己扇了过来。
  好快!
  钟淳刚躲过那黑猫儿的猛扑,背上便又重重地挨了一记,整个人被那看似瘦弱的奴儿黑黑给压在了地上。
  他睁大了眼睛,只见面前猝不及防地出现一嘴参差不齐的獠牙,仿佛下一刻便要刺穿他的皮肉一般!
  那牙应当自出生以来便未洗过,泛着股被烟炙烤过的熏黄色,堵不住的血腥与恶臭味扑面而来——
  钟淳忍着呕吐的冲动,用尽全身力气才踹了那猫儿一脚,趁着它痛得嚎叫的间隙将自己团成一团球,才狼狈地滚了出来。
  “你这奴儿三三真是够‘有骨气’的。”
  乔松阴阳怪气地笑了笑,直把张暄气得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那奴儿黑黑环顾四周,见钟淳又逃到了假山后头,便忙撒开腿、咧着牙迅速地追了上去。
  钟淳既上不了树,也下不了水,便只能借着这假山山石的崎岖之地跟那奴儿黑黑兜圈子,意图消耗它的体力。
  那猫儿跑到前边,他就躲到后边,那猫儿追到后边,他又躲到前边……
  这么几个来回,钟淳望着依然精神抖擞的奴儿黑黑,摸了摸自己逐渐开始打颤的胖腿,不禁悲从中来:
  ——感情这消耗的是他的体力啊!
  这样下去不行,他得想个办法!
  *
  京郊有山名为罗浮,山中有一道观,相传为周朝玄弥年间所建,前朝时几经战火,道观中的修士纷纷逃散保命,到了大宛年间只落下一处遗址。
  但又因这道观所处之地甚是玄妙,观外竹林缭绕,清溪淙涧,登上高台,更可观远山叠嶂,林树千里,于是便有一名为田忡的富商在此开辟了一座幽僻洞府,作为自己与友人们夏日消暑的住所。
  田忡死后,他的洞府便被后人改建成了一处雅阁小筑,作起了生意来。许多风流名士纷纷闻讯而来,喝一壶这罗浮小筑特有的百花冷陶,听一曲风过竹林的瑟鸣清音,不失为一件人间雅事。
  此时此刻,罗浮小筑的高台之上,有二人正对坐着饮酒。
  一人素巾白袍,端坐于榻,另一人僧衣短褂,箕踞而卧。
  一人端方守礼,一人狂放不羁,倒衬得这画面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那举止放荡的和尚不是别人,正是张鄜自少年便相识的挚交,人称“侠云无迹”的任西东。
  “世渊,我此行从萍州一路北上,可是听了不少有关你的传闻啊。”
  那任西东虽身着僧袍,但眉目生得却比女子还要妖异,轻轻一挑眉,面上便生出了无限风流之意。
  张鄜早已习惯了老友的平日姿态,因此只是淡淡地回了几字:“何等传闻?”
  “听闻圣上近日里不仅要立乔氏为后,还有意提拔其兄乔敦为大司马,将三军之权全交付至其手中。”
  任西东举起桌上那槐叶浸的冷陶一饮而尽,发出了一声舒爽的喟叹,冲他眨了眨眼:
  “究竟是传闻还是真事呢?”
  “是真如何,是假又如何?”张鄜以问答问,也抿了一口杯中冷陶。
  任西东笑了笑:“是真便了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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