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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撞见非人类(58)

作者:人类文明轰炸机 时间:2024-06-18 14:57 标签: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地方本不该用“很久以后”这类时间用词来形容。
  徐流深若有所思。
  “自家的咸菜。”
  这时妇人端了一小碟酸白菜过来,她卸了环钗,眼角几条皱纹平摊开,细声细语,“不要钱,二位尝一尝。”
  谈善毫无准备夹了一大筷子往嘴里塞,没两秒表情凝固。他吃东西万万没有吐出来的不良习惯,硬生生咀嚼掉,咽进去立刻惊天动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飙出来:“辣咳咳……辣。”
  妇人连忙给他端来一碗清茶:“快含口水,漱漱口。”
  谈善“咕噜”“咕噜”咽下去好几口,再吐出来,辣得眼尾发红。他喝完一大碗水,还是辣得直吐气,一截嫩红软肉在唇齿间若隐若现。
  附近应该有一座宅子。
  徐流深慢条斯理吃掉最后一口馄饨,放下筷子。


第36章
  天深蓝, 树梢低低,月晕朦胧。
  夜里起了风,吹得红绸哗啦作响。
  谈善拿着一根树枝逗小黑狗, 注意力被门槛边一对姊妹吸引。小的刚睡醒, 姐姐从口袋里掏出一截线, 和她翻花绳, 几条红线眼花缭乱。
  妹妹坐在台阶上,翘着小脚丫子问:“大姊姊做了新娘子, 秀姐姐,新娘子是什么,大家都好高兴啊。”
  秀姐儿双指勾住红线灵巧一翻, 听了这话脸颊微红, 嗫嚅道:“新娘子……新娘子就是要跟别人成亲,过一辈子的。”
  妹妹皱着眉似懂非懂, 注意力很快转移到花绳上,苦恼:“翻不过去了。”
  谈善路过的时候没忍住, 在细长红绳上勾了一下:“这样可以。”
  七-八岁小丫头欢呼一声:“赢了!”
  “哥哥,你真厉害。”她高兴坏了,仰着头童言无忌道, “我可以做你的新娘子吗?我跟你过一辈子。”
  谈善哭笑不得。
  “不可以。”他指了指自己身后,小声, “我的新娘子在那里。”
  这姐妹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明显呆住了。
  世子爷在那里听人说话,隔得远也能看出样貌气度。
  离这么远应该听不见吧……
  谈善双手撑着膝盖在她们面前蹲下来——他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 非常想跟人分享一下。那种蓬勃的分享欲和炫耀欲在他心底无法忽视地膨胀, 胀得他觉得自己非要说点什么。
  忍不住。
  要说点什么。
  谈善飞快地往后看了一眼,夜色中徐流深还在听黑衣的侍卫说话, 似乎没注意到他。于是他又转回头,臭屁地说:“看到了吧,那是我的新娘子。”
  “是不是很好看。”
  姊妹俩齐声:“好看。”
  谈善满意了,拍拍手站起来:“我也觉得好看。”
  他从袖子上扯下一颗金珠,递给姐姐,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吃馄饨的钱,一会儿给你……娘。”
  那颗金珠在他掌心闪烁着柔和光芒,妹妹歪头看他一会儿,清脆道:“好呀哥哥。”
  “这个给你们。”
  谈善正要走,一只手鼓起勇气拉住他衣角。十三四岁少女冲他笑,手里折了一枝海棠花,七八朵花苞白里带粉,含苞待放。
  她害羞地笑了一下:“也祝你们白头到老。”
  谈善一愣。
  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接了那枝海棠花,郑重其事:“谢谢。”
  月光如水淋漓。
  垂丝海棠明媚含蓄,谈善心情忽然十分明朗,这种明朗毫无障碍地传达给了徐流深,他目光扫过谈善手中花枝,又移到他脸上,问:“这么高兴?”
  “高兴啊,我每天都很高兴。”
  谈善把花递给他,面对着他,倒着往前方走。
  入夜,街巷无人。他不太在意徐流深要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也不在意自己会撞上什么,反正徐流深在。
  肺腑间都是花香和新鲜空气。
  真是奇怪。
  谈善心想,我以前从没有想过我会和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也从没有想过自己和另外一个人一起的样子。这种感受太奇妙了,你和另一个人紧密连接,会因为他不高兴而忐忑,会因为他不舒服感到难过。
  他站在那里不说话,就能吸引我全部注意力。
  “哎。”谈善长叹一口气。
  “徐流深。”他四十五度角望天感慨,“你是我初恋啊。”
  世子爷不太明白这个字眼,大部分从谈善口中说出的新鲜词他都能连蒙带猜理解,但这个词属实令他疑惑,于是他问:“什么?”
  谈善瞅了他一眼,怀揣一种无人理解的隐秘快乐:“算了,我猜你也是,你刚成年就被我连锅带盆端了,我俩打平。”
  他又自娱自乐地说:“这样看我还是很厉害的。”
  “我们去哪儿?”他后知后觉这大半夜进不了宫,问徐流深。
  徐流深盯着他看,谈善霎时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一条鱼,他揉了揉耳朵,还没睁眼脸颊一凉,海棠花香味顺着冰凉五指闯入鼻间。
  “寻个地方睡觉。”
  徐流深摩挲他的脸,顺滑触感令他愉悦。他轻微地抵了抵牙尖,在谈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退缩中刻意放低声音:“好不好。”
  他用这样的脸讲这样的话,那双乌凌凌如玉石的眼睛靠得太近。衣袖间不知熏得什么香,万分的蛊惑人心。谈善脑子艰难地转,压根不记得“好不好”上边到底是个什么问题,徐流深又去亲他的眼皮,吻凉得像一阵晚风。
  他做这样事前非要得到一个答案,重复地问:“好不好。”
  谈善就很崩溃,他咬牙想大老爷们害怕什么,心里直犯怵。
  他对那种失控感记忆犹新,仿佛身家性命都系在另一个人身上,五感都漂浮着远去。他还对这种事有本能的逃避,他读了这么多年书,所有生理课都变成语数外三大主课,他不太会,也耻于面对。
  而且世子爷真的很强势。
  但是……
  对象是徐流深。
  也不是不能,习惯。
  谈善舔了舔唇,头顶羞耻得要冒烟了,艰难:“……好。”
  然后他就跟失忆一样被一路带回黑漆隆咚不知皇城脚下哪一处宅子,两腿绊四脚地坐在床边,他还没搞清楚屋子布局,刚弯腰磨磨蹭蹭脱掉鞋子,就被一把拖上了床。
  开始了他漫长的夜晚。
  -
  宅中有绿竹,正是抽芽生长的时候。拱门顺着卵石路往前走,旁边一条小溪哗哗涌流。
  檐下亮着一杆红灯笼,映得徐流深内里雪白单衣变了色,红得如同大婚。
  他抽空出来喂乌鸦,那只通体纯黑的乌鸦栖在朱木栏杆上,五爪牢牢勾住细栏。幽绿眼珠咬死漆金托盘上那块带着血丝的新鲜肉,贪婪口涎几乎流出来。
  “殿下。”
  岑嬷嬷说:“奴婢来喂。”
  她接过徐流深手中钳子,动作娴熟地将一块肉送进乌鸦口中,一边喂一边说:“殿下心情尚好?”
  徐流深吹了点风,人还算清醒。他刚从情-欲中抽身,侧脸温柔,想了想,纠正:“本宫是高兴。”
  岑嬷嬷一愣。
  她很少见对方用这么明显的心情词。
  “鳌冲……”岑嬷嬷回过神,又说,“王上既然知道他早有反意,还让他出兵。”
  “他手中有一半兵权,又有军功在身,牵连三军将领。”徐流深语气极淡,“君父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是没有机会。”
  “他会失败吗?”
  徐流深说:“本宫不知道。”
  “他赢了,王上大约不会信那些参他谋反的折子。”
  徐流深不置可否。
  “老巫祝迟早会在王上面前说漏嘴,殿下需早做打算。”
  徐流深不太在意地点头,表示他知道。
  这不算是好消息,但也只是很多坏消息中的一个,无足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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