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256)
顾七浑身的血已经经过一番清洗,脱得只剩下一件里衣,崩裂的经脉在皮肤下留下一道道恐怖的裂痕,这些裂痕上还有未曾退去的剑气,沸起的妖血还在持续地往外流出,微长的指甲在木板上划开一道裂痕。张富贵的止血的水盆都已经换了好几遭,连同万恶渊里其他医修正在想办法,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怎么会有人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宿聿的衣服上全是顾七的血,他低头看着那双手,有点走神。
手间是练剑留下的老茧,指骨泛白,皮肤之下是一直在跳动的经脉。
“这怎么办?”
“我没见过这种病症。”
“听闻他的病症好像是那个姓江的神医在弄,我对他的病史不熟悉啊。”
“要不干脆点,我去把江行风杀了带过来?”不见神明深觉麻烦。
张富贵:“……”
啊!这些人能不能别整日打打杀杀的!
“妖血已经入主丹田里,对于半妖来说,没能控制住妖血的平衡,就很难保持住人性。”墨兽看着满身是血的剑修,“现在妖血没能压制下来,他身上的血就会一直沸动……这人的神魂也伤得太狠了吧,元神都裂了,他是干了什么啊!”
不见神明:“你不是天天想弄死他吗?”
墨兽呲牙:“小爷的仇自己报,那些狗东西在万恶渊的地盘上弄死人,是没把小爷我放在眼里!”
虽然它觉得这剑修死了也没事,反正有万恶渊兜着,可它就是很不爽啊!
宿聿侧目,顾七的丹田里千疮百孔,被层层封禁的元神上的禁制已经消失了,剩下的是全是元神上的裂痕,这种神魂惧伤的情况他第一次在顾七身上见到,像对方这样的修为,神魂伤成这样,无疑是妖气失控的情况下雪上加霜……放任不管,过段时间血流尽就死了。
“你们出去。”宿聿忽然道。
其他鬼众不解地看向他,最后张富贵明白了什么,马上就赶着其他医修出去。
奇怪,明明放他死了更简单一点。
可一想到他会死,宿聿却有种奇怪的情绪,就像是空落落的无所适从。
属于狮麟妖化的特征在顾七身上非常明显,耳朵变成兽耳,妖瞳明显,即便如此,他身上还未完全出现兽性的表现,就仿佛在竭力压制着体内越来失控的妖气。宿聿靠近,垂眼能看到顾七身上的伤口完全被侵蚀,止血是无用的,压制不了那妖血的沸动,这个人迟早会因体内血液耗尽而身死。
屋外的声音越来越安静,宿聿用阴气割开了手腕,通灵血在他的牵引下汩汩流出,滴落在男人干裂的嘴唇上。
昏迷的人不知身外事,却在通灵血的气息没入唇齿间的时候,克制许久的防线像是被一下击溃。宿聿见他的身体止不住颤动,不由靠近几步,用手腕一下捂在了顾七的嘴巴,这一动作,压制许久的犬齿再也没能克制住,一下咬上了手腕。
手腕间闷痛袭来,给顾七也喂过几次通灵血,却从未见过对方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宿聿下意识就想要抽回手,然而通灵血像是打开了某个隐秘的宝匣,他的手腕被一股巨力钳住,本该昏迷过去的男人睁开了眼睛,妖瞳里湛蓝一片,眼白还有攀爬的血丝,他被往前拉了半步,紧紧地纳入那人的怀抱里。
浑身的阴气被动反抗,却在割裂对方皮肤的瞬间被宿聿制止,怕一不小心就把重伤的人弄死了。
宿聿头一次觉得难以下手,但理智告诉他别跟妖气入主只有妖性的人计较,被这样抱着的感觉却很稀奇,他的内心浮现奇怪的感觉,身体上却不排斥对方的接近……他无法理解妖兽的直觉,但似乎对于顾七来说,这样圈住他,才能稳定地安静下来。
宿聿缓下动作,见顾七的状态渐渐平静下来,开口试探:“顾七?”
半阖着妖瞳的男人头颅抵在宿聿的身后,他轻轻嗅着来自身边的气味,像是在判别什么,又在确定什么,克制着从体内渐渐涌起的气血,没有进行更激烈的动作,哪怕整个脑海里都叫嚣着让他把眼前的食物吞食入腹,他却视若珍宝不敢造次。
“你妖血控制不住,通灵血能救你。”这样用力抱紧的动作,令得顾七身上本就不稳定的伤势持续渗血,宿聿的声音冷静,试图跟他讲道理,把割伤的手腕抬起来,“你把我放开,我给你喂血。”
通灵血的气味近在咫尺,像是无形中刺激着什么,一点点地把那根紧绷的底线挑断。
而宿聿恍然不觉问题所在,反倒将手腕靠得更近,试图让顾七松开他。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他,剩下的只有如同妖兽磨牙的声音,声音清晰地出现在宿聿的耳后,宿聿原本安下的心一下悬起,正想把对方推开的瞬间,男人的牙齿背着他刺破了后颈侧边的皮肤,体内的通灵血被吸吮,过快的流速让宿聿有点心跳加速,体内的灵眼几乎在第一时间轮转起来。而这时候,源自顾七体内无从释放的妖气却被通灵血所诱动,倾泄而出。
不见神明的雾气一下被驱散,附着在宿聿眼睛上的假象被驱赶出来,“?”
蹲在外面等情况的鬼众们偷听墙角未成,反被屋内卷出的妖气掀飞,一下就摔出了数步之远。
风岭愕然:“这是什么妖气啊?这么霸道?”
齐六茫然:“我不知道啊!”
众鬼看向不远处的狼王,后者稳坐如山。
张富贵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药房:“不会塌了吧?”
狼王坐在木屋旁边的石头上,闻着周围满是狮麟气息,见到不远处鬼众们被妖气赶数百步之远,同为兽族的它能感受到那对领地强烈的占有欲,源自兽的一种本能,无疑是在意识不清状态下的护食之举,但这么多的妖气能释放出来,也是件好事。
屋内,绽开的阴气卷过男人的皮肤,后者却没有停下来,反而将宿聿抱得更紧,释放而出的妖气没有伤到宿聿半点,反倒是宿聿被动抵御的阴气将顾七割得遍体鳞伤。
宿聿如同被野兽狠狠地遏住后颈无法逃离,被禁锢在他人的怀中,被用着这样的姿势进食,就好像是被圈在了妖兽的怀里,一点点地被舔舐干净,后颈侧边的伤口处被柔软的东西舔过,刹那间他好像闻到了顾七妖血的味道,山雪的味道,凛冽如寒冬,瑟瑟的凉意与其他的血腥味融合在一起,最后被一一收敛起来,他没有听到声音,却感受到有一只手搭在他的后脑勺上,一下一下,如同安抚。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宿聿手腕的伤无声息间愈合,男人早就松开他的后颈。
可脖颈后有种酥麻的感觉,他的意识在一下一下的安抚中迎来了困倦,顾七的失控在眨眼之间,却又很快地抑制下来,失血过多的恍惚在持久的安抚中平静下来,取而代之地是陷入长久的沉睡。
“睡吧。”
宿聿听到了不知道是谁的声音。
隔着一层水,好像在久远之前。
……
临时被灵眼赶出宿聿识海的墨兽跟不见神明压根不知道发生什么,妖气跟阴气打起来的时候,它们谁也没敢去触霉头,等那些气息收敛,它们推开张富贵摇摇欲坠的门,而事主之一宿聿早就睡了一觉,身上有种诡异的松弛感,懒散地坐在屋里尚且安好的椅子上……发呆。
“不就放个血吗……这房子都要拆了。”风岭茫然地看着。
通灵血对妖血的压制是肉眼可见的管用,顾七身上的伤势比原来更恐怖,但是诡异地,那些沸动的妖血却依然安静下来,甚至有种奇怪的平静。能止血,那对万恶渊里的医修来说,剩下的问题就极好解决了,治伤是比较容易的事,一群人在顾七周围忙前忙后,将那满身的伤包扎起来。
医修抖着手:“我有点害怕,为什么我给他治伤,老大眼睛眨也没眨地看着我。”
张富贵回过头,果然看见宿聿撑手托腮,目光不离这边……压根揣摩不出他的心思。
一群鬼动作格外利索,不到半小时就将顾七的伤势处理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