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beta的婚姻(51)
真正的美式橄榄球,和腰旗有着本质的区别。那种身体和气势上的压力是无法想象的。何况,这是信息素厮杀的猎场。
一个没有信息素,身高体重都没法比的Beta,只能担当跑卫。也幸好他是Beta,不受信息素的影响,可以减低一点风险。
开球后,Beta拿到传球飞快地往前奔,他知道自己的爆发力和身体的灵活度,瘦弱的身体冲跑过两个Alpha的防守,往端区飞跃,让人眼前一亮。欢呼声炸起,陆凌风在一片混乱的场上盯紧了那个人,心莫名地狂跳。然而没等到Beta再往前推进一步,就被横冲而来的Alpha轰然撞倒在地,陆凌风心里一紧,他的心从来没有跳得那么快,情绪从没有那么的激动、甚至是生气。
Beta爬起来,摆了摆头盔。周围的欢呼声那么热烈,充气棒的击打声震耳欲聋。陆凌风每发起一次进攻的时候,都会看到瘦弱的Beta接到他的球飞奔冲进,然后被高大的散发着信息素攻击的Alpha重重击倒。那么多的信息素,那么多的人。Beta每撞出去一次,都会听到骨头脆裂的声音。然而他还能迅速爬起来,出现在四分卫的身边。
宁素的执着点燃了球场的热情,任谁也没想到一个Beta能在这群Alpha的激烈对抗中坚持下来。
陆凌风不再把球传给他,而是直接传球给傅西骁,让傅西骁持球得分。
不知什么时候,汗滴从脸颊顺着流下来,呼吸变得热烈,目光里只有那个瘦弱的身影。而Beta还在跑,聪明地利用自己的灵活度穿越Alpha抢到球!
在Beta目光灼灼想往他这边传的时候,又再次被人抱摔在地。接着,场上看到四分卫直接撕开防守区的扑抱擒杀,冲着宁素身边那个Alpha就撞了过去。Alpha极致的信息素碾压将对方击出去几米远,俊美的Alpha头盔后一脸肃然的冷意。对方球员还要来拦截跑卫,都被四分卫给撞飞出去,场面一片混乱。
这哪是打球,这分明是打人。
一切朦朦胧胧的情绪好像要被他撞出来,他全身血液沸腾,心脏怦怦地跳动。
宁素被挡在他身后。他身上腾腾的热意,要把人烧干了,汗滴进了眼睛里。宁素好像有点傻了。傅西骁喊着:“球!球!”
宁素扭身从混乱的防守中钻出,接到傅西骁的球,飞奔,然后不假思索地往身后四分卫的方向一抛,而陆凌风恰好就出现在那个位置,好像与生俱来的默契,陆凌风持球强势推进,达阵得分!赢了!真的赢了!
陆凌风回头,看到宁素的头盔湳沨已经摘落下来。Beta一身是汗,头发黏在耳边,一张小脸被浸泡得几乎透明,虚弱又兴奋地往他方向走了两步。两人隔着一段距离,被巨大的赢球的兴奋和心有灵犀的配合震撼着,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不由自主地被彼此吸引着。暮光照着宁素清秀动人的脸庞,Beta平时都灰扑扑的,此刻却从未有过的生动,阳光染着他浓密的睫毛,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庞,以及红润柔软的唇,浓的地方很浓,淡的地方又很淡。眼睛带一丝笑意,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陆凌风看了一眼,不着意移开目光,又被那张脸吸引而去。破天荒头一次地,不同于以往的审视观察,更没有任何信息素的诱导迷惑,他竟然就被这张美丽生动的面孔吸引住了,仅仅看着便就有了一种原始的冲动。
男孩迅速移开目光,敛住那失控的信息素,转身走了。
高三最后的夏天,烈日炎炎,他疾走在学校的路上。距离那次橄榄球赛已经过去一月之久,学校发布了第一批的升学申请名单。傅西骁看到他,冲着他打招呼。但是他根本没有心情理他,只一个劲地往前走。
他一口气走到教室门口,走得太急了,超过门口太远,又撤回来,冷着脸长舒口气,往里面一望。没有那人的身影。
傅西骁喘着气跟上来:“怎么?找宁臻啊?”
他无端地有一点紧张:“你知道他在哪?”
傅西骁阴阳怪气地道:“我怎么知道?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餐厅咯?”
他没理傅西骁,又往别的地方找去。他这样的人,罕少出现在学校,还一副急匆匆找人的样子。不知怎么,他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路过的同学都在看他,甚至还有一群女同学跟着。他只能避开人群,颇不自在地奔到图书馆,馆里同学的目光都不在书本上了,都在盯着他。
陆凌风硬着头皮一趟趟书架找过去,没有发现那人。他又去了餐厅、球场、琴室,每一个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找了,然而都没有找到。
他这样满世界找人,弄得人心惶惶,自己的汗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晚上有毕业舞会,第二天是夏令营。有很多出国的同学考试早就结束了,直升保送的甚至不需要考试,大部分人都忙着最后毕业事宜以及交际,已经没有时间了。
从来没有这么急着抓过一样东西,好像它很快就会从手中溜走。他什么都有,没有体会过失去。然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却让他十分焦躁。
傍晚的夕阳照着他的脸庞,舞会快要开始了。他急得在校园的路上跑起来,寻觅着每棵树每座建筑,他想喊他的名字,却在人多,同学奇怪地往他身上瞧的时候匆忙止住,一颗心怦怦地乱跳,急促地喘息着,观望四周,都没有见到那个人。
他从没有如此狼狈,身上的衣服都湿了。
正打算回去宁家找的时候,一个熟悉又动听的声音隐约从某座教学楼的上方传了过来。
他回头,便看到模模糊糊的两个人影,在教学楼上方的天台那谈话。太远了,他看不清,但笃定就是他们。
他深吸一口气,装作不经意地,转身就往楼上跑。离那人越来越近,心就跳得越来越快,他大步地往楼上迈去,一定要问一下,要问清楚。至于问什么、怎么问,他还不清楚!
陆凌风一口气跑到天台,在急速的狂奔和惶急中窜上台阶,生生刹住车。然后,他就听到了那刺入心肺的谈话。
“阿素,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欢Alpha也不喜欢Omega,我不喜欢这里的生活。以后,我想找个平凡的Beta一起生活,我们相互扶持,互相尊重,谁也不会委屈谁,这样简单的日子不是很好?”
Beta脸上带着一种清淡的笑意。他把那个高不可攀的AO的世界推远了,把他、宁臻,连同宁家的一切都推远了,没有人可以影响他。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所有想说的想问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彻底没了依傍。在那令他陌生的彷徨中,他整个人都带着一丝缓不过来的震惊又哀伤的表情,气喘吁吁地站在那。
有人叫他,他勉强压下那模糊惊恸的情绪,如往常一样,眉头微蹙不高兴地道:“舞会要迟到了。”
那年的毕业舞会,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浓重的悲伤。他全程什么都没做,只望着窗外绚烂的烟火。后来误打误撞在山上的寺院又遇到了Beta,宁素在低头祝祷,周围寂静无声。
“你信这个?”
“相信的人会有福吧。”
沉默里的哀伤弥漫开来,风中传来叮当叮当的风铃声。内心鼓噪着太多情绪,朦朦胧胧地要从心口跳出来。他们困在山上,困在这一方森林的天地里,面对着废弃光秃的石像。真想时间就此停住啊。
路过祈福墙,陆凌风本来不打算写的,但看他刻得那样认真,于是倨傲的少年在Beta不留意的间隙,在墙另一面的风铃也留了字。两人隔着层层的风铃,一个往里往外地刻着,谁也不知道对方写了什么。
两人就那样下山。家里大哥和秦秋的战争白热化,他躲到了山里的一家寺院里。从此,在高三最后的夏天里,再也没见过Beta。———陆凌风从噩梦中醒来,这已经是接到宁素离婚协议书的第二十天。昨晚他回来,看到整个楼里空空荡荡,更衣室里一半的衣服消失,餐厅、浴室、厨房,所有熟悉的物件被一并搬空。连床边的那身睡衣也被带走。只剩下玄关处,躺着的一把钥匙。
他走了,没有和他说,没有和他见面,只有一封待他签字在邮箱的离婚协议书,便再次消失不见。
Beta是做了诀别的决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