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星记事(148)

    雄父的手掌非常温暖，虽说还隔着两层衣服，但手掌贴合身体之后，温度依然透过织物传到身上。
    被那只温暖的大手贴着胃部片刻，齐昱觉得那一块身体部位都暖和起来，连带之前的痉挛疼痛也散去不少。
    “……”
    齐斐沉默着替幼崽“虫工暖胃”一会，看见小家伙的眼睛亮晶晶的注视着自己。
    他明白幼崽应是舒服了一些，遂松开手，转手为对方盛了一碗热汤。
    “先喝汤。”
    “谢谢雄父！”
    两餐间间隔时间稍长时，应先从更易消化的食物开始，让空荡的胃先有一个适应，再继续进食其他固体食物。
    齐昱满足的小口喝起雄父为他盛的汤。
    他发现自己的心情悄悄好了起来。
    “中午是不是没吃？”
    “……是的雄父。”
    晚餐已经结束，宾客也都告辞离开，齐斐把自家幼崽唤到身前询问之前餐桌上的异状。
    齐昱只犹豫了一瞬，便乖乖的回答了雄父的问话。
    他将脑袋垂下去一点，目光落在地砖上，竭力表现出自己知错并正在忏悔的模样。
    “怎么没吃？”
    边问着，齐斐边又摸摸幼崽的肚子。他原先是猜测着也许是身体不适造成了幼崽的没胃口吃饭，但结合刚刚餐桌上对方并未“胃口不好”的状态，他又打消了这个猜想。
    猜不出自家的小家伙是因为什么错过了午餐，直接询问是最好的选择。
    “……”
    齐昱又安静了一会，视线仍盯着地面，仿佛他们家的地砖上忽然开出了一朵多么漂亮的花。
    “……等……之后……您会……吗？”
    “嗯？”
    齐斐耐心等待了半晌，只等到了这么一句含混不清的话语。
    并不是自家幼崽说话的声音有多么低而导致他未听清，而是小家伙一句话里几处关键词都直接模糊在喉咙里，只有两三个字吐词清晰。
    饶是黑发雄虫五感再灵敏，听力再过虫，在这样根本没说出口的字句前也无可奈何。
    他摸摸幼崽的小脑袋，让安抚通过自己的动作传达过去。
    明白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让齐昱觉得难于开口，他继续耐心的等待着，并用安抚的动作告诉幼崽可以放心说没关系。
    “雄父……”
    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暖热度，齐昱仍低着头，但他伸出双手，抱住了雄虫摸完他的脑袋后准备拿开的大手。
    这温暖给了小家伙一丝勇气，让他得以把刚刚吐词不清的语句重新清晰完整的再说一遍。
    “雄父，等小弟弟出生之后，您会因为家中从此有了一只小雄虫而……不再喜欢我吗？”
    这一次的字词全都十分清楚，中间有些许停顿，因为说话的对象为自己的话语内容感到难为情。
    齐斐诧异的看着幼崽因难为情而已经变红发烫起来的耳朵尖，他为小家伙会有这样的想法惊讶，也迅速反思起近期自己和伴侣是不是真的一心扑在第二枚蛋身上，从而忽略了他们的长……长雌。
    “不会。”
    心下再怎么思绪纷杂，嘴上仍是快速给予了齐昱回答。
    黑发雄虫知道这种状况下若拖延了回答，只会让小家伙心里更慌乱多想。
    他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将幼崽抄到腿上，挠挠小虫崽毛茸茸的发顶，“抱歉，我和你的雌父最近可能对弟弟的关注过多了一些，导致有些忽略你。”
    齐昱把身体往前倾了倾，抵靠到齐斐的胸膛上。
    他贴着雄父的胸膛摇摇头。
    雌父会注意到他的低呼并第一时间转头关注他是否被烫伤，雄父则对他更观察入微，发觉了他真正感到不舒适的地方是肠胃。
    其实从这些细节里，已经能窥见双亲对自己是仍然疼爱，只是他们的注意力现在还要再匀分一部分给尚未出世的弟弟。而匀分给了弟弟一部分，也不代表着从此自己的这份就会消失。
    想通了这个道理的齐昱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的纠结实在太不成熟，他把脸将往雄父的怀里埋了埋，“对不起，雄父。”
    齐斐正拍着他后背的手停了一停，“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太狭隘，竟然觉得弟弟会抢走本该属于我的那份您和雌父的注意力。”
    “……傻。”
    “！”
    果然被骂了！
    齐昱想着，委屈巴巴的缩起身体，拿脑袋蹭着齐斐，希望雄父能够消一消气。
    ……不过雄父的语气里好像也没有多少怒气？
    正这么思考着，他感到自己的头顶又被雄父挠了挠。
    “我永远不会因为家里又多了一只小虫崽而不再爱你，你的雌父也一样。”
    黑发雄虫的语调平和温柔。
    “嗯……”
    齐昱吸吸鼻子，觉得鼻头和眼眶都有点发热，还有点酸。
    “再也不要为这种不合实际的乱想而不吃饭。”
    “嗯嗯……”
    小虫崽偷偷把那一点点温热的液体揩在雄父衣服上。
    想起造成自己加深胡思乱想的原因，他没能忍住的朝雄虫提了提那四只“拦路”幼虫的话语，只是提着提着话题便有点歪，他的重点不由自主拐向了“难道我平时看起来真的有在炫耀吗？”这一方向上。
    齐斐拍着幼崽的后背，正在思索着要说怎样的话来教导孩子正确对待同龄小虫的妒忌心，接着他就听幼崽嘟嘟囔囔的道，“明明……明明我和雌父长得更像啊。”
    “嗯？”
    “如果我长得像您的话，外表上会让同学们偶有误会也是难免，可是我明明长得更像雌父，雌父是一张看起来就严肃正直的脸，摆出平静无波表情时应该是不会让他虫觉得‘这家伙在骄傲’的。”
    “……”
    齐斐无言盯着自己的幼崽。
    因为齐昱还把脸埋在他怀里的缘故，他低下头后只能盯着对方的发顶。
    ——如果长得像他的话外表上会让同学们偶有误会也是难免。
    ——可是明明长得更像言。
    ——言是一张看起来就严肃正直的脸。
    齐斐试图从小虫崽的话语里提取出关键词，结果他发现自家幼崽整句话的内容都是“关键词”。
    偏偏小家伙还说的认真诚恳，还带着些向他求解的困惑。
    长着一张看起来容易让虫误会，不够严肃正直脸的黑发雄虫面无表情，心情复杂。
    “雄父？”
    念念叨叨说了一堆，半晌没有等到雄父回答自己的齐昱有些疑惑，想抬起头看看自家雄父在做什么。
    “……哎？雄，雄父……唔……哈哈哈哈……等……好痒……哈哈哈……”
    从肋侧忽然传来无法抑制的麻痒，齐昱的小脑袋还没抬起来，就先栽倒在雄父怀里哈哈笑起来。
    不够严肃正直脸的齐斐在心情复杂了半天后，收起了自己原先正在思索着的要教导幼崽如何应对同龄小虫妒忌心一事，他决定把教导放在稍后，先来做一点真的不够严肃正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