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都不放过你(18)
他没立刻回棉城,先是照常上了两天班。
石晏上班跟上学似的,每天一板一眼背个双肩包乘地铁去公司,包上挂着个旧的小熊扣链。
生得好看嘴巴乖,多的话没有,但见人知道叫。这个叫姐那个叫哥,肤色白,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清爽。
同事都乐意照顾他,没事也爱逗他:“国家不是要孩子吗,我就要这个。”
“这个不是想谈,这个是真想生。”
石晏红着脸光是嘿嘿笑,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旁边来个三十多岁的男同事揉他脑袋:“来给我当弟弟,哥养你。”
旁边女同事推男人手:“去去去,你工资有人家高么就打人小孩主意,谁养谁还说不定呢?你对象呢,这两天怎么没见来找你?”
“分了呗,那个不乖。”男同事笑,问石晏:“还单身吧,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啊?考不考虑有个哥?”
石晏摇头认真说:“我有哥。”
同事们闻言都哈哈大笑:“傻孩子,他说的哥哪是那个意思?”
石晏也跟着笑,不再言语。
整理
他怎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这样过了两天,石晏突然请了长假。什么都没带,买了最近的一张票,当天中午就坐上了回棉城的高铁。
事情也是从这次去棉城后开始不对劲的。
第14章
回棉城后石晏先回了父母家一趟,几天都没有出门。
这样一直拖着,直到房东阿姨再次打通他的电话:“房子那头看好了,价也说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石晏这才说:“明天回。”
于是在假期没剩两天时,石晏终于时隔多年,第一次回到他和魏闻秋待了六年的出租屋。
地上几排脚印,久未住人的房子完全被灰尘笼罩,一股浓郁的霉味。石晏花了整个下午打扫,虽然没必要。
他完全可以收拾完东西,将不要的扔到楼下垃圾桶后,再回父母家独自睡一个晚上。
毕竟这四年他一直躲着这地儿,连一次没回来过。
但是石晏还是没这么做。
可能是特殊的最后一次赋予的意义,他认真将这个房子的每个角落都收拾着擦了遍。
一切弄完后,他在沙发看了会电视,在餐桌吃掉外卖。之后进卫生间洗澡,热水还能放出来,他从破掉一小块的方镜中看自己。
氤氲热气,水珠不断从石晏身后的腰窝里渗出来,再从那块零碎的镜面里曲折地滑落下去。
他在大床上睡了一晚。
睡得并不好,这几年他睡得都不好。总是做梦,光怪陆离,学校教学楼的梦在他脑中反复重现。
他尝过亲吻的滋味,知道魏闻秋的唇其实比手心的茧摩挲起来要更扎人。所以梦中他不再是拿扫帚的那个,而是两道人影中矮半个头的那个。
他总是不愿醒。
这晚半夜石晏满头大汗地惊醒,他躺着看黑洞洞的天花板,心脏发了疯地擂动。
过速的心跳很快带来心悸,他轻喘着,眉头微蹙,在惊乍起的钝痛中伸手握住自己。
失重与汗水很快将他淹没。石晏想,或许在此刻,在枕头被褥上残存的微弱又难寻的洗衣液气味里。
他确实感到十分孤独。
这晚他比寻常要更折磨自己一些,胸腔因为缺氧凹陷进去,发红的锁骨直直往天花板顶,喉结颤着在皮肤下滑动。
直到意识涣散前,石晏似乎听见耳边传来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紧闭双眼,圆圆的脑袋抵着枕头揉两下。
不愿醒过来。
出租屋里其实没什么属于他俩的大家具,都是些零碎的小件。旧轮椅积层厚灰闲置在阳台,大衣柜空荡荡,里面只剩些石晏的衣服。
他翻翻拣拣,花了一整天清洗,晒干后一件件叠好,打包捐到楼下旧衣回收箱。
石晏拎着几大包黑色垃圾袋,临锁门前深深看了眼这个他住过六年的家。
“好好活吗?”
“……”
“说话!”
“嗯。”
他好好活。
他是决定要好好活了,然而有人不好好死,大爷的。
石晏回a市后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那是他从棉城回来的第二天,假期结束他得上班去,结果没听见闹钟响,一睁眼已日上三竿。
前一天晚上他在家独自喝了点酒。石晏不会喝酒,但他总觉得那晚应该要喝点。
度数低的看不上,很有志气地从超市买了红星二锅头,又从路边小饭店炒了两菜,像模像样地一起带回了家。
光是打开酒盖子就花费五分钟。开完他举到鼻尖闻了一下,边打喷嚏边给自己倒了一小杯。
第一口下去,嗯除了辣嘴辣嗓子辣胃,还行。
第二口含嘴里,哦,这是在哪儿啊?
再往下一咽。
石晏咣地一头栽到地上,不省人事。
第二天石晏浑身酸痛地挤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首先觉得脑袋被人殴打了,疼得抱着脑袋哼。
哼一会才想起看手机,一看吓一大跳。
他哗啦掀开被子,套上拖鞋就往客厅跑。
石晏噔噔跑进客厅,见饭桌上摆着凉透且没动几筷子的两盘菜,只喝了一点的二锅头,甚至地上还有个斜躺着的小酒杯。
快要迟到,这些他来不及细想,人冲进卫生间匆匆洗漱,出来后睡衣往沙发上一扔,边从鞋柜里掏鞋边背包边开门。
到这他还能勉强解释下,可能是喝醉后自己迷迷瞪瞪地爬上了床。
可石晏实在不认为喝醉的自己还能够有余力换上套齐整的睡衣。
真是见了鬼!
更见鬼的还等着他。
因为醉酒,石晏一整天的精神状态都不大好,同事看见后问他:“你没事吧。生病了吗?”
石晏有些迟钝地摇头,说:“谢谢,可能是感冒没好透。”
“买药吃了吗?我上次吃的那个药还不错,见效快。”同事给他推荐了几个牌子,石晏拿笔心不在焉地记,记完后又说句谢谢。
下班他带着从药店买的药浑浑噩噩地回家。插钥匙,转把手,开灯,关上门转身。
石晏捏着钥匙愣在了原地。
可以肯定的是,临出门前他绝对是把睡衣扔在了沙发上的。
桌上的饭菜没来得及收拾,地上的小酒杯因为走得急没捡起来,甚至连门口换下来的拖鞋都是乱的。
此时石晏的眼前却是另一番景象,客厅焕然一新,原本应该堆在沙发上的睡衣被整齐叠好,放在茶几上。
桌面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甚至连门口的鞋都被摆放好了。
石晏的胆子一向不大。小时候怕黑,现在他却可以很镇定地独自走完长长的夜路。
但是独居的家里出现这样大的变化,说不害怕是假的。
石晏毕竟接受过高等教育,第一时间没往玄学方面想,他首先是觉得出租屋不够安全。
或许是家里进人了。
虽然没搞懂什么人会潜入别人家里偷偷做家务,这世上除了atm奴难不成还有什么家务奴。
但石晏还是小心观察了两天。
门窗完好无损,没有一丝损坏的痕迹。他模仿着电视里的做法,上班前蹑手蹑脚往门口撒了些面粉。
然而等下班一看,面粉上连半个脚印都没有。出门前啥样回来就啥样。
与此同时,石晏的感冒这次出奇地拖了很久都没好,基本每天都发两次低烧。
睡到后半夜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周身冰凉,将被子裹得更紧。可眼下九月天,秋老虎还叫嚣着,小区里各家各户的空调外机轰隆作响。
他怎么会冷呢?
这天上班平时喜欢逗他的那个男同事多看了石晏几眼,问:“你感冒还没好?”
没等回答,男同事又看他一下,说:“发烧了吧,脸通红。”
石晏这才发觉自己很冷,他抬手背试了下发烫的脸,老实地说:“可能是的。”
“有药吗?”
石晏说有的,探身从包里翻找出一板药片,拧开杯子吃了两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