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ET,混娱乐圈(17)
老仇当时没表态,神色非常复杂地纠结良久,到底没把那本奇谈怪论的异端给撕了,还是塞回给它的主人,说了一句:“态度可嘉,不过,这个人物分析……你还是不要做了。”
免得走火入魔!
不过这本人物小传再怎么不及格,还是能体现大杨同志对工作的态度和热情。
一个有资方粗腰杆还有让人惊艳天赋的演员,一点没有什么鼻子朝天、凡人不入眼的嚣张样,能尊重这份职业,尊重他所要饰演的角色,老仇心里还是挺熨贴的。
瞅着大杨冥思苦想琢磨角色的努力模样,老头也愿意睁只眼闭只眼关照一把,免得到时正式开拍NG个几十次的,不但大伙全陪着遭殃,时间也耗费不起。
于是就吩咐邬明东领着新入门的“老朋友”,趁着空档去走走位,熟悉熟悉场地,找几个人好好给配配戏、对对词。
邬明东虽然对“老朋友”那手照片炸-药包威胁很是膈应,奈何形式比人强,都掉阴沟的蛤-蟆楞是能让他攀着外国飞来的白天鹅重新起飞了!为了安抚满兜马赛克照片证据的衰人,他这堂堂华国著名青年导演还得给这么个菜鸟“启蒙”,特么找谁说理去?
一上场试戏,新手的“狰狞面目”就彻底暴露了,不是两步走到了镜头外,就是侧着脸让光给打偏了,要不然就是眼睛盯到机位边上,显得“神游天外”,双目呆滞。
邬明东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要是一般的新人小演员敢这么在他面前晃,早让他骂得生活不能自理,怀疑人生存在的意义了。可这位不能骂,不仅不能骂,还得好好安抚指导,可把这一肚子气憋得不上不下,噎个半死。
不过说起来有点怪,杨祈北这老小子说练走位、练台词,居然真一丝不苟地对词,还分毫不差,那么长篇大论、体现囚徒用语言诱惑两位主角的台词,他竟然全部都背了下来,连个标点都没错过!
不仅如此,就连走位步伐、脸朝灯光的角度,甚至是台词的语速停顿,只要指出过一次,他就能完全无误地做到。
此时此景,让邬明东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词——“恐怖如斯”!
晃晃脑袋,赶紧将这三流武侠玄幻台词甩到一边。
“……莫非还真有点潜力?”
即便邬明东再不是滋味,眼前这性情大变,却领悟力、记忆力和努力程度都相当惊人的家伙,确实是他的“老朋友”杨祈北,如假包换。
“总不会是穿越重生了吧?”
邬明东点了根烟,自己都被自己逗乐了。文艺工作者么,脑洞和艺术细胞是吃饭家伙,但在现实中,唯物的高等教育和再冷酷不过的金钱权利社会,已经杀死了他对所有“不科学”的好奇心。
老杨这种状况,只需要有人陪着一点一点抠,把他的戏份都过一遍就行,大体不会出错了,只是他这全程端着张不锈钢面罩似的面瘫脸是怎么个意思?说好的那天能把仇导都hold住的绝世天赋型演技呢?虽说走位粗排不必要全身心投入,总也得带点表情配合配合吧?
“……不能浪费情绪。”节能减排。
杨祈北半撩起眼皮,用死鱼眼扫了一下疑惑憋屈的“狗友”邬导。
神特么浪费情绪!
“行,行。你先和他们好好排着,我去B组了,一堆事等着呢!”
邬明东艰难地咽下一口老血,挤出一个去餐厅没带钱却吃到半只小强能“惊喜”免单的真诚笑容,风一般地去忙和他B组的事了。
为了有效利用时间,推进进度,影片拍摄通常会分几个组,由几位执行导演带着,分组拍摄次要的场景。老仇这部片子虽然不是那种需要一次性调度几千上万人的史诗类大片,也有不少场景需要分组拍摄,光导演组就分了三个,邬明东作为他的得意弟子和助手执掌了最重要的B组。
老邬悻悻离去,大杨继续抓紧时间用面瘫脸接着排演下组镜头。
如今情绪能快见底,地主家都没余粮了,能不省着点用吗?好钢只能用在刀刃上!
“你怎么看?”
黄翰大眼扫过“大杨”的排练场地,耸耸那对标志性的浓墨扫帚眉,大嘴抿成条缝,微微噏动一个角,歪嘴问旁边的老兄弟。
“大人,卑职以为……”
马朝杰肃然弯腰一拱手,抬起一张未语先让人乐的大圆脸,拧着细眉道:“不好说,不好说。”
“滚!”黄翰气乐了,伸腿就是一招“无影脚”踹老马肥臀上。
他俩是老交情了,差不多同期出道,因为两人的尊容,演艺的道路上没少磕磕绊绊。
马朝杰毕业于一所叫不上名的三流戏剧学院,勉强还算是院校派的,京漂几年没混上什么有台词的角色,靠老师推荐去了小剧团演话剧,一边磨炼自己,一边混口饭吃。
黄翰更惨,没上过正经演艺学校,就靠着自己的梦想和往死里扛的韧劲,一边没日连夜打几份零工,一边在各大影视基地混群演。
他俩就是在十几年前仇导拍《狗头铡》时,被老仇一眼挑上,当了主角包大人的贴身侍卫王朝马汉。因为那两张严肃中带着猥琐,正义里透着贱格的特色脸,让他们在影片上映时小红了一把,从此打开了“星途”的正确方式。
不能说一路走来都是坦途了,可老仇的提携之恩确实让两人没齿难忘,要不然一个十亿影帝,一个已经能自编自导的票房号召明星,怎么可能老仇一声喊就答应跑来助阵当男主,连档期报酬都根本没问。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看这磕绊的架势,怕是从来都没对过镜头。”黄翰没好气地压低大嗓门,“哎呦,我说错了,人家往年也是常常上娱乐版头条的,镜头倒是不怕的。可这又不是拍三级小黄片,找他演男三?老仇这把怕是要砸锅!”
“真是不好说!你这人,就是性急。”
马朝杰慢条斯理地小眼一横,朝大杨排练的方向呶嘴:“你没发现,他从来没犯过同样的错误两次吗?啧啧!有点意思。”
他拍拍老搭档的肩膀,笑眯眯:“相信老仇的眼光吧!当年你那衰样,臭得跟阴沟里捞出来似的,一边喊‘我行,导演,我能演!’一边还流马尿。嘿嘿嘿!现在怎么样了?”
“呸!”黄翰呲着大牙笑骂,“你特娘才流马尿!我也奇怪,当年你瘦得跟捂坏的豆芽菜似的,怎么就变成颗发面馒头了?”
第21章 表演
《一路狂奔》的原著小说情节有趣而复杂,以纷繁复杂的小人物为线索多线并进,通过巧合、矛盾,草蛇灰线,伏行千里,用偶尔中的必然碰撞、交织,推进剧情,最后拧成一股勒在主角脖子上的绳索……嘎崩!
仿佛小丑脸上的浓墨重彩,在一场狂风暴雨之后,浓彩被冲成恐怖的恶鬼妆容,徒留一地污糟和刺耳的笑声。
原著小说作家成名已久,老而不死是为贼,脸皮韧而厚实,比才华更甚。
他敢用黑色幽默的嘲讽来做结局,老仇的胆子可没发育得这么畸形,打死也不敢用这样主角全灭、变态恶棍阴谋胜利,顺便再讽一把“体制”的作死结局来试探广电当菊的铡刀利不利,更不想对着一脸懵圈破口大骂的观众悲情地喊一声:“你们这届观众不行,你们不懂我!”
老仇是那种在商业电影道路上奋勇前行,偏偏还不忘初心,时不时在作品中遮遮掩掩透出点艺术气息,卖点私货的老文青。好在他一向能狠心掐灭自己偶尔过于茂盛的文青苗头,尽量找到商业和艺术两者之间的平衡点,来赢得市场和口碑的双赢。
过去这些年的成就也证明,他做得相当不错。
对于演员,老仇的要求非常严格,甚至可以说是苛刻,什么这替那替、抠图捏脸、现场只念123的,根本不用到老头面前来说。
老仇非常赞赏美国一位著名的华裔导演Ian·Lee所说的:“情绪是不能表演的。你永远不能演出快乐、悲伤或者害怕,而要去演‘动作’和‘潜台词’。”①
要用肌肉、用肢体,用整个身体来表现喜怒哀乐,而不是“演”出各种需要的情绪。
有这种天赋的天生“戏精”万中无一。
退而求其次,只要是棵好苗子,有天赋又愿意学的,老头就特别好为人师,不论是在拍摄现场还是休息时段,能盯着人叨逼叨逼把人念得欲-仙欲-死,直到脱胎换骨,终成大器。
按老仇的说法,这才是真正顽石磨成玉——成器了!
当然失败的也有,多半都是闻“仇”色变,恨不得绕着老头半径三公里外走道。
圈子里能被他看上,还费心费力“琢磨”出来的“玉”不多,哪一块现在都是圈里熠熠生辉、响当当的大明星、大腕。
比如黄翰和马朝杰。
虽说当初被老头琢磨的时候恨不得能戳破耳鼓,免得被老仇嗡嗡嗡嗡嗡折磨,但真熬过来了,见到一番新的浩瀚天地,才发觉良师如此难得,如此可贵。
这几十年风里来雨里去得出的珍贵经验和做法,如今却在某个怪兽级别的新人“演员”面前,完全失去了效用。
老仇凝重地望着监视器,心中是一排大写的省略号。
情绪是演技的终极,所有动作和表情的目的,都是为了体现情绪,进而影响观影者,让他们能自觉不自觉地沉浸、代入。
然而,在吞食“情绪能”还能反哺情绪的杨ET身上,情绪感染是本能。
导演一声“开始!”
他的情绪就“倾巢而出”,饱满得像是瓢泼的骤雨,伴着狂风席卷而来,让面对他的,犹如寒雨夜里孤单的旅人,哪怕打着把破伞都没用,只能无助地被他的情感整个浸透,直至没顶,呼吸不能!
杨祈北盯着黄翰演的“蟊贼”主角之一“疤头”,微笑着,宛如一条吐信的毒蛇,咝咝作响,字词里带着毒液,偏偏透着诱惑的甜香:“……所以,为什么不试试呢?反正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损失的了,要丢弃的,只不过是一点点尊严,哦,也许还有一点点义气?这个词真可爱。”
他的眼眸微微低垂,像是在月色下与情人呢喃,说着今晚的月色真美。
汹涌的情绪波澎湃地拍向对方,把“疤头”激得满头大汗,青筋暴绽,他瞪大牛眼,挣扎着低喊:“你,你别瞎说,瞎说啥呐?你闭嘴,我,我,我不会干这么没义气的事。我们还有希望,有希望!老青子不知道这车是俺们抢的!他不知道!不知道!”
黄翰完全代入了“疤头”的角色,被“囚徒”的话语侵袭感染了。
他的眼神愤怒而慌张,强壮的手臂轻轻发颤,随手捞起一把扳手,用力砸在囚禁“囚徒”的钢栅栏上,发出“咣!”一声巨响,作为话题的终结。
“囚徒”将自己的脸又悄悄隐入阴影之中,轻声嗤笑:“希望?哈!希望是件危险的事,希望能叫人发疯。②”
……
过了好久,不由自主摒住呼吸好久,憋得快脑溢血的老仇,这才想起喘口气。
他大吼一声:“停!……过了。”
这一声粗嗓子打破了诡异的魔咒,一群工作人员仿佛集体从“囚徒”的邪恶魔法中被释放出来。
“我的妈呀!”
“邪门,真特娘的邪门。这,这要是演技也太吓人了!”
“要我说这完全是天性释放……”
“你倒给我放一个看看,怕是连个响屁都不会!”